蓦的,萧业抬起凤眼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薄唇似笑非笑,“夫人既有这般缜密心思,行事说话不落人把柄,今日又何必坦诚相告呢?”
谢姮小脸微红,带着歉意,“无论如何,此事终究是借了夫君的名号,理应据实以告。况且,以夫君的英明干练,我怕是想瞒也瞒不过去。”
萧业轻笑一声,语气分不清是夸奖还是不悦,“夫人如此坦诚的算计,倒是让为夫无话可说了!”
谢姮娥眉微蹙,柔声问道:“夫君是否生气了?”
萧业莞尔一笑,站起身来,悠悠说道:
“明日叶少夫人再来,夫人将其留下用膳。不然,每日用过早膳才来近午便走,传出去还以为是我萧业小气,不近人情了。”
萧业说完便步履悠然地往外走去。
谢姮倒是愣了,秋水般的眸子疑惑的望着萧业离去,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揶揄,亦不知该不该应承。
萧业并未生气,相反,他倒是欣赏她的敢于借势和坦率。
世间险恶,懂得为适时、适度争取利益的人才是聪明人。
第二日,谢嫽照例前来。萧业并未上值,让人在花厅置下一桌饭菜。
见了谢嫽,礼数周到的口称阿姐,亦称叶明成为姐夫。
席间,萧业主动聊起案情,并告知谢嫽,若想要叶明成早日出狱,须得长平伯府做件小事。
谢嫽听后,拿不准主意,便看向谢姮寻求意见。
谢姮此时才知萧业宴请谢嫽是别有用意,但她相信萧业的为人,便劝说谢嫽应下。
谢嫽相信妹妹,便就此应下,回去知会了长平伯。长平伯更是不疑,反而感慨,还是亲姐妹,好办事,从此叶府上下对谢嫽更是刮目相看。
盛京的夏天,酷暑难耐,这两日更是如流火蒸烤大地一般,贩夫走卒们挥汗如雨,却仍要在太阳底下为生计奔波。
大理寺的“三品院”中,廖宗佑和叶明成正在吃冰。
这些日子,如意居的“凉水荔枝膏”、芙蓉醉的“冰雪冷元子”、九曲阁的“紫苏饮”、天禄居的“酥山”……这哥俩儿每天是换着花样的点,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有时吃的太饱,闲得无聊了,便拿狱卒练练手脚。
有次,廖宗佑在院里饮茶时,一个在院门口值守的捕快打了个喷嚏。不承想,隔着一道紧闭的院门和宽阔的院子,也被廖宗佑听到了,当时便摔了茶壶茶碗,将那捕快叫了进来打了个半死!
要不是叶明成和当日值班的王韧拦着,说不定就要命丧当场了!
因此,即便是进了“三品院”,廖宗佑依然过得自在,只是不自由了些,这也常常让他发火,他一发火别人就遭殃了!
而萧业呢,除了逢叫必到外,三两日的还会来看看他,安抚安抚他,再训斥下不尽心的狱卒守卫。俨然是一副狗腿形象,廖宗佑好不受用。
只是,每当廖宗佑问他何时让自己回家时,他总是说快了快了,但这一晃又是几天。
这一日,廖宗佑用完了午膳,便与叶明成一起在院里溜达。
没一会儿,值班的鲁能打开院门,走进院来,后面还领了一个人,叶明成一看,正是自家的老管事。此人,廖宗佑也认识。
那老管事来到跟前,向叶明成问了好,却没向廖宗佑问好,廖宗佑当时便有些不悦。
只见那老管事抱着一个包袱,里面放着叶明成母亲和谢嫽给他准备的点心和换洗衣物。
叶明成问老管事,怎么今日才来给他送东西?
老管事答,前些日子这案子没有眉目,这两日有了眉目,才能把东西送进来。
廖宗佑听了,便问他有何眉目?叶明成也问。
那老管事讪讪的只做听不见,又对叶明成道:“爵爷让老奴告诉公子,没事儿不要与闲杂人等过多交往,独处常思己过,要用功读书。”
叶明成听的莫名其妙的,廖宗佑也一愣一愣的,过会儿反应了过来,叫骂道:“什么闲杂人等!老东西,你是不是说小爷呢!”登时便要教训那老管事。
叶明成赶忙将其拉住劝解,鲁能便让那老管事走了。
事后廖宗佑越想越气,自己今日竟被个奴才羞辱一番,又恼恨尚书府的奴才都死哪去了,天快黑了也不见有人来探望!
越是思想,心中越是恼怒烦躁,便将晚间送来的酒菜全都砸碎了,叫喊着要见萧业。
那狱卒连爬带滚的前去禀报,过了一会儿,回来告说,萧大人公务繁忙,正在审案,无暇过来。
廖宗佑那个气急啊!自他住进了“三品院”,萧业从来是随叫随到,今个儿还是第一次驳他面子。
廖宗佑脾气上来,砸了许多东西,那狱卒见势不妙,赶忙溜了。
第二日,狱卒又端来了精美的酒菜,却只有一份,直接送到了叶明成的屋里。
廖宗佑等了半天,自己的饭菜还未送到,正是恼火之时,狱卒送来了些日常小菜,都是些青菜萝卜,与前几日醉白池的酒、萃华楼的菜、九曲阁的点心完全不能比。
这廖宗佑哪能忍,摔了杯碟,就要教训那狱卒。
可巧今日是郑大勇值班护卫,当下便拦了下来,阻拦的过程中难免将其磕碰了一些,廖宗佑被一个区区捕头打了,岂能忍?
便叫嚣着要见萧业,要砸了郑大勇的饭碗,给他好果子吃!
可惜他叫喊了半天,也没半个人影过来,连个为他传话的人都没有。
廖宗佑有些慌了,为何一日之间,自己的境遇差别这么大?
午后,长平伯府的老管事儿又来了,这回还带着平常侍候叶明成的家丁小六。
郑大勇亲自送他们过来,还满脸堆笑的恭喜叶明成,随后便走了。
廖宗佑在院中眼巴巴的看着,见那老管事和家丁跟着叶明成进了屋子,不多时便听到叶明成惊讶的声音,“啊!当真!”“竟有此事!”“真是耸人听闻!”“我和他同处一院,日后怕是要做噩梦了!”
接着,又是训斥那老奴昨日不将话讲清楚的声音。
廖宗佑听着有些心慌,总觉得是跟自己有关。
不多时,叶明成便带着老管事和家丁出了房门,且换了一身华贵衣服,两个奴仆手中多了两个包袱,看样子,叶明成似要离开“三品院”了。
廖宗佑心里发慌,赶忙叫了声“叶兄”,叶明成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闷声应了一声,低着头仍疾步往外走。
廖宗佑心里更没谱了,赶忙拦在叶明成面前,询问他发生了何事。
叶明成却像是被吓到一般,慌忙后退两步离他远远的。
廖宗佑被他的反应也吓了一跳,确定了他们刚刚谈论的事肯定跟自己有关,哪里肯放叶明成离开,死活要他把话说清楚。
叶明成叹了口气,道:“廖贤弟啊,你我多年的交情了,事情到了这份上,我便告诉你吧。”
接着环顾左右,小声说道:“你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