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
在国公爷期待的眼神中,云梦泽吐出了无情的话——
“尊夫人暂时死不了,病能拖,但您的耳疾该抓紧看看了。”
国公爷气得快呕血,终于忍不住破功,“竖子尔敢!”
但他骂归骂,却是不敢动手。
官员之间有摩擦,动动口角很正常,但若升级到动手的地步,那事态便严重了。
他又想起上次被对方打碎的假山,若是动起手来,他不一定打得过。
更何况云梦泽虽嘴毒,但医术好,很受追捧。
真闹起来,事后他很可能会被对方交好的官员群起而攻之。
这是他不愿看见的场面。
待他冷静下来,就见云梦泽不仅不害怕,还笑眯眯的,“国公爷,病看完了,治不了,没事我就走了。”
国公爷心中堵着一口气,对方不愿出手,他总不能逼着人去治吧。
他也考虑过拿云梦泽的家人做威胁,可对方反应太快,御宴结束后,他的人传回消息,那两个人质消失无踪。
这几天四处搜寻,也没找到人。
他心知肚明,此事必定是云梦泽的手笔。
他这次请云梦泽也是想用官阶来压人,但他没想到云梦泽完全不在乎这些。
也是,和云梦泽交好的人多如牛毛。
两人不欢而散。
云梦泽去了一趟国公府,自然不是白跑的。
是他发现单纯的噩梦已经没法给国公夫人造成困扰了。
这段时间国公夫人看了很多大夫,虽然梦魇症不能根治,但大夫根据症状开了安神解郁搭配辛散药物的方子。
服了药,国公夫人睡眠变浅,陷入似睡非睡的状态,易被外界声响惊扰。
半夜轮流让侍女守着,只要有异动,她就会被婢女叫醒。
这样一来,断断续续睡着,国公夫人倒也能坚持。
虽然还是有一些折磨,但和原主之前过的日子相比,还是太轻松了。
于是云梦泽决定给国公夫人再加点料。
他也不急于一时,毕竟若是他刚去国公府,国公夫人病情就加重,这也太引人误会了。
数月后,国公夫人的病情突然恶化。
她似乎是患上了嗜睡症,不管是坐在凳子上,还是走在路上,还是正在吃饭,都有可能悄无声息地陷入睡梦中。
一旦睡过去,就没办法轻易叫醒,连往常有效的药方也没有用处了,本来拿名贵药材滋养着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国公爷束手无策,他甚至试过向皇帝求助,想让皇帝下旨让云梦泽治病,但遭到了拒绝。
国公爷心中暗恨,果然,皇帝跟那云梦泽也是一伙的!
在受尽折磨之后,国公夫人大限将至,在她弥留之际,已经成为侯爵的云梦泽不请自来。
国公爷心中不悦,但也不想在这关键时刻闹得面上不好看。
但他没想到,云梦泽来了一趟之后,国公夫人居然开始发癫,口中说着胡话,说那夏氏来找她索命了。
虽是疯言疯语,但国公爷越听越严肃。
越听,他越觉得这可能是蒙尘的过去。
原来,国公夫人常常趁他不在家,挫磨三个孩子的生母夏氏。
国公夫人和其他妾室全都无所出,而那夏氏却频频有喜。
嫉妒使人扭曲。
国公夫人长期求子未得,心态早已失衡,听信了旁人母凭子贵的言论。
不,或许并不是信以为真,而是只要有一点可能性,国公夫人就要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毕竟区区一个妾室,国公夫人身为主母,无论对妾室做什么,只需找个由头,那便无可指摘。
在国公夫人的呓语中,频频出现“怪物!”“怎可能不起药效!”“还毒不死你吗?!”“别杀我!”“我错了……”等只言片语。
国公爷听着听着,有些沉默。
大概在他没有关注的那段时间里,夏氏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怕是绞尽脑汁,受尽苦楚,最后却依旧落得沉疴难起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心中微微刺痛。
他曾看过大夫,大夫说他肾阳亏虚,难有子嗣,所以当得知夏氏有孕时,他冷眼瞧着,怎可能那么巧?
夏氏与外男有染?
可是夏氏都未曾出过府……
未出府就不能和别人有染吗?
夏氏不像那种不守妇道的人。
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这样的纠结下,他漠视了对方。
可明明,他最初很喜欢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啊。
听着国公夫人的话,他想象着那几年夏氏的处境,罕见地有些后悔。
如果他那时能多给后宅一些关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沉默半晌后,他对着一旁伺候的丫鬟道:“尔等悉心照料,守到最后一刻吧。”
国公爷正欲走,却被回光返照的国公夫人叫住了,“公爷!妾身有话要说!”
国公爷回头看着国公夫人冷汗涔涔的样子,读懂了对方眼中的为难,他摒退左右随从。
见人都走光了,国公夫人非常急切,没有注意到国公爷冷硬的神情,“公爷,夏氏那贱人第二胎是个男孩!”
国公爷不悦道:“夏氏虽是妾室,却为我诞下三子,数年间,晨昏定省从未有失。你身为主母,却不思和睦内宅,反倒如此辱骂有功之人。成何体统?”
国公夫人一怔,面露苦涩,“是妾身失了分寸。”
国公爷又问:“你说第二胎是男孩?当初不是你在内宅负责夏氏生产吗?”
回想起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国公爷越想越愤怒,“难不成,夏氏在你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将孩子调了个性别??”
看到国公爷严厉的样子,国公夫人面如死灰,她清楚自己的情况,听了那些大夫的诊断,她已经对未来不抱希望了,此时也抱着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是啊,因为公爷不在,妾身特意将府医调走了,夏氏生了个什么东西,还不是任她捏造。”
看着国公爷铁青的脸色,国公夫人反倒有些畅快地笑了,她拭了拭笑出来的泪水。
“公爷,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妾身?像看罪无可恕之人一般,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己纵容的吗?你想要孩子,你又喜欢夏氏,可你自己不珍惜,落得这个下场,你怪得了谁呢?”
“最可恨的人,难道不是公爷您吗?”
国公夫人的眼神犹如怨鬼,幽幽地看向相伴了数十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