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临港市,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林涛站在刑侦队会议室的投影屏前,指尖敲击着键盘,将陆铭案件的证据链一张张翻过。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衬得他眼下青黑一片。
“袖扣上的纤维匹配度92%,”他声音沙哑,“但鞋印的受力点分析显示,凶手体重至少在85公斤以上——陆铭的体检报告显示他只有72公斤。”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陈队坐在长桌尽头,指间夹着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表情。
“所以呢?”李成嗤笑一声,将手里的平板甩到桌上,“媒体已经把他钉死在杀人犯的耻辱柱上了,你现在跟我说证据有问题?”
平板上,新闻标题刺眼地滚动着:
配图是陆铭被押上警车的画面,闪光灯下他的侧脸苍白如纸,眼神却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评论区早已炸开锅,有人扒出他父亲陆文渊二十年前的医疗事故,有人诅咒他“该下地狱”,甚至有人扬言要去砸了他家的门。
林涛没说话,只是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云顶苑小区外徘徊,戴着鸭舌帽,身形魁梧,走路时左肩微微下沉——与陆铭的体态截然不同。
“这能说明什么?”陈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监控没拍到脸,法院不会认。”
“但至少证明,案发前有人踩点。”林涛点击暂停,放大画面角落,“这个人手腕上有疤——月牙形,和书店监控里塞袖扣的是同一个人。”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秦越抱着一叠文件闯进来,呼吸急促:“复检结果出来了,袖扣内侧的二甲基汞残留——”
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陈队接起电话,脸色越来越沉。
“沈静晕倒了,”他挂断电话,目光扫过众人,“在记者会上。”
——
电视台的直播画面里,沈静站在闪光灯下,穿着一件素白连衣裙,手腕上隐约可见淤青。记者的话筒几乎戳到她脸上:“您丈夫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您是否知情?”
沈静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药瓶。
“他没有病,”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只是……做噩梦。”
下一秒,她的身体突然晃了晃,药瓶从指间滑落,滚到镜头前——瓶身上“氯硝西泮”的标签清晰可见。
画面戛然而止。
林涛盯着黑下去的屏幕,耳边只剩下记者们嘈杂的追问声。
“氯硝西泮……”秦越低声说,“治疗重度焦虑和ptSd的强效药。”
临港大学的校园里,周小雅被一群学生记者围住,话筒和录音笔几乎怼到她脸上。
“陆老师不可能杀人!”她声音哽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他上周还帮我修改论文,说我的数据分析很有潜力……”
“但有同学反映,陆教授最近行为异常?”一名记者逼问道,“比如半夜独自在办公室自言自语?”
周小雅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他说总觉得有人在监视他,”她声音越来越低,“有天晚上,他指着监控摄像头说,‘那后面有眼睛’……”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引爆了社交媒体。
林涛刷着手机,眉头越皱越紧。他点开秦越刚发来的邮件——张薇电脑里恢复的加密文件,一张泛黄的疗养院合影。
照片角落里,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阴影中,左手腕上的表盘反射着冷光——百达翡丽古典款,而陆铭常年戴的是一块卡西欧。
“这表……”林涛放大图片,心跳加速,“杨振当年在学术会议上戴过。”
——
实验室里,秦越趴在显微镜前,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袖扣上的纤维,”她头也不抬地说,“和书店古籍区的灰尘样本匹配度92%——但最奇怪的是这个。”
她调出光谱分析图,指着一段波峰:“氧化铁颗粒,和陆铭指甲缝里的成分一致。”
林涛猛地抬头:“你是说——”
“他可能接触过同样的东西,”秦越咬着笔帽,“比如……老式医院的铁架床?”
第二天清晨,《临港日报》的头版头条像一记重锤砸在警局桌上:
报道详细披露了陆文渊主导的实验项目——利用催眠和药物干预“重塑”精神病患者的记忆,而七名参与试验的患者后来全部死于一场“意外”火灾。
文章末尾附着一张火灾后的现场照片,焦黑的尸体手腕上,金属手环编号“7”清晰可见。
舆论瞬间反转。
社交媒体上,#为陆铭平反#的tag下,有人贴出一段模糊的视频:案发前夜,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在云顶苑地下车库徘徊,左手习惯性摩挲着手腕。
林涛将视频放大到极限——月牙形的疤痕在镜头下一闪而过。
“杨振……”他喃喃道。
陈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图纸。
“疗养院旧址的平面图,”他将图纸摊开,指向地下室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区域,“这里标着‘7’。”
图纸边缘已经霉变,但那个数字依然鲜红如血。
深夜,林涛在公寓里整理资料,电视里滚动播放着最新报道。
“本台记者获悉,陆铭案出现重大转折,警方不排除有第三人涉案的可能……”
他忽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细节——所有媒体报道中,没有任何一家提及张薇调查疗养院的动机。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刻意抹去了这部分信息。
窗外,霓虹灯在雨后的水洼中投下扭曲的倒影。林涛盯着那些晃动的光影,恍惚间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左眼灰蓝,右眼漆黑,正对着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