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车窗滑落,模糊了窗外的霓虹。林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23:59:59——数字无声地跳动着,像某种无声的威胁。
“你觉得是谁发的?”秦越握着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
“不知道。”林涛将手机锁屏,声音低沉,“但对方知道我们去过疗养院。”
车子驶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一片水花。雨势渐小,但夜色依旧浓稠,仿佛整座城市都被浸泡在某种不祥的寂静中。
“先回局里。”秦越踩下油门,“我们需要重新梳理所有线索。”
林涛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证物袋——那张泛黄的照片里,陆文渊身旁的年轻助手“杨振”,眉眼间透着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警局的灯光刺眼而冰冷。林涛站在白板前,将照片和病历残页钉上去,手指在“镜面计划”四个字上停顿了一秒。
“所以,陆铭可能根本不是陆铭。”秦越靠在桌边,眉头紧锁,“而是被植入了‘陆铭’身份的杨振?”
“病历上写得很清楚。”林涛指向那张残页,“‘人格植入’、‘原有人格(杨振)间歇性复苏’——陆文渊当年在疗养院做的实验,很可能就是强行抹去一个人的身份,再塞进另一个。”
“那真正的陆铭呢?”
“不知道。”林涛摇头,“但杨振既然能顶着‘陆铭’的身份活到现在,真正的陆铭恐怕凶多吉少。”
秦越沉默片刻,突然抬头:“等等,如果杨振是7号实验体,那‘7’这个数字……”
“张薇画上的数字,地下室墙上的刻字,还有匿名邮件里的标记。”林涛的声音发紧,“凶手在提醒我们他的身份。”
他转身走向电脑,调出张薇案的监控录像。画面中,“陆铭”的身影在小区门口一闪而过,步态从容,但林涛的指尖停在某一帧——
“你看这里。”他放大画面,“他拿门禁卡时用的是左手。”
秦越凑近屏幕:“陆铭是右撇子。”
“还有步幅。”林涛快速切换几段录像,“案发当天的‘陆铭’,走路时步幅比平时大5厘米左右。”
“有人在假扮他?”
“或者……”林涛的声音低了下去,“杨振的‘陆铭’人格并不完美,某些细节会暴露原有人格的习惯。”
他点开另一段监控——案发前两小时,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小区外围徘徊,偶尔抬头看向张薇的窗户。
“这个人影的步态和‘陆铭’一致。”林涛敲下暂停键,“他在踩点。”
秦越的呼吸微微加快:“所以袖扣……”
“是栽赃。”林涛站起身,“凶手故意把陆铭的袖扣塞进张薇手里,让我们锁定他。但袖扣上的纤维证明它曾被丢在书店的旧书堆里——陆铭说案发当天去过‘时光褶皱’,袖扣可能是在那里被偷的。”
“我们需要验证这一点。”秦越抓起外套,“现在就去那家书店。”
“时光褶皱”书店藏在老城区的一条窄巷里,木质招牌被雨水浸得发黑。推门进去时,风铃叮咚一响,浓郁的旧书气味扑面而来。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正踩着梯子整理书架。见两人进来,他慢悠悠地爬下来,眼镜后的目光透着警惕。
“警察?”他瞥了眼秦越的证件,“又是为了那起谋杀案?”
“您记得陆铭吗?”林涛直接问道,“案发当天,他来过这里。”
老板皱眉回忆:“那天人很多,有个读书会活动。穿西装的男人……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在古籍区待了一会儿。”
“他有没有和谁接触过?”秦越追问。
“记不清了。”老板摇头,“不过那天有个戴帽子的男人一直在附近转悠,撞倒了一摞书,还差点和顾客吵起来。”
林涛和秦越对视一眼。
“能看看监控吗?”
老板叹了口气,带他们走向后间。监控画面模糊不清,但能辨认出陆铭的身影——他站在书架前翻阅一本古籍,袖口的蓝宝石袖扣偶尔反光。几分钟后,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靠近,故意撞倒旁边的书堆。陆铭弯腰帮忙捡书时,男人迅速退开,消失在人群中。
“袖扣可能就是这时候被顺走的。”秦越低声说。
林涛盯着那个戴帽男人的背影——步幅、肩线,和小区监控里的踩点者一模一样。
离开书店时,雨又下了起来。林涛站在屋檐下,突然问道:“张薇死前在查圣心疗养院,她和那里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秦越撑开伞,“但周小雅可能知道些什么——她是陆铭的助手,也是张薇的朋友。”
周小雅的公寓在城南一栋老式居民楼里。电梯坏了,他们爬了六层楼梯,敲响门时,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碰撞声。
门开了一条缝,周小雅苍白的脸露出来,眼睛红肿,像是刚哭过。
“又是你们?”她的声音沙哑,“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
“我们有些新问题。”秦越温和地说,“关于张薇和圣心疗养院。”
周小雅的手指猛地攥紧门框,指节泛白。
“我不知道什么疗养院。”她移开视线。
“张薇死前一周,查了大量关于圣心疗养院的资料。”林涛直视她,“她有没有跟你提过?”
周小雅的呼吸急促起来,突然崩溃般捂住脸:“她只是问我……问陆老师父亲的事!她说陆文渊可能参与过非法实验,我让她别查了,可她就是不听!”
“什么实验?”秦越追问。
“我不知道!”周小雅失控地喊道,“但陆老师那段时间很不对劲,总说有人跟踪他,半夜做噩梦惊醒,喊着‘镜子’、‘影子’之类的词……”
林涛想起沈静提过的类似细节,心中一凛。
“还有别的吗?”他放轻声音,“任何细节都可能帮我们找到杀害张薇的真凶。”
周小雅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张薇死前一天塞给我的,说如果她出事,就交给警察……”
纸条上是一串数字:****。
“日期?”秦越皱眉。
林涛的心跳突然加速——病历残页上的实验记录,正是1999年10月。
沈静的画廊灯火通明,尽管已是深夜。她站在一幅未完成的画作前,背影僵硬,听到脚步声时猛地转身,画笔掉在地上。
“你们不该来。”她声音发颤,“有人在监视这里。”
林涛环顾四周,落地窗外是漆黑的街道,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陆铭最近收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他直接问道。
沈静咬住嘴唇,犹豫几秒后走向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裹。
“匿名寄来的,没有邮戳,直接放在画廊门口。”她递过来,“里面是……”
林涛拆开包裹,一叠老照片滑出来——圣心疗养院的内部照片,走廊、病房、手术室,最后一张是地下室的水泥墙,上面用红漆画着一个巨大的数字“7”。
照片背面写着:**“你以为你是谁?”**
“陆铭看到这些后,情绪完全崩溃了。”沈静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说‘他们找到我了’,然后开始撕照片,我拦都拦不住……”
“他们是谁?”秦越敏锐地问。
沈静摇头,眼泪滑下来:“他不肯说,但那天晚上,我听到他梦里喊着一个名字——杨振。”
林涛的血液仿佛凝固。他迅速翻看照片,在其中一张集体照的角落里,发现了年轻时的陆文渊,而他身旁的助手——杨振——正对着镜头微笑,那笑容和现在的陆铭如出一辙。
“我们需要搜查陆铭的家。”林涛站起身,“现在。”
陆铭的公寓门锁被技术科打开时,一股陈旧的气息涌出来。客厅整洁得近乎刻板,但书房的门上贴满了便签纸,密密麻麻写着“我是陆铭”、“1999年10月7日”、“镜子说谎”等字句。
书桌抽屉里锁着一个铁盒,秦越撬开后,里面是一本发黄的日记。
第一页写着:**“今天是镜面计划第7阶段,他们说我会成为陆铭。”**
署名是杨振,日期1999年10月7日。
林涛快速翻阅,日记内容断断续续,字迹时而工整时而狂乱:
> **10月15日**:电击治疗后,“陆铭”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们说我父亲是医生,可我记得他明明是……(字迹被涂黑)
> **11月3日**:昨晚梦见自己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人不是我。他叫我杨振,我说我是陆铭。
> **12月24日**:陆文渊说原有人格必须彻底消失。他给我看了“杨振”的死亡证明,可我知道那是假的。
日记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残留半句话:**“如果张薇发现真相,就……”**
林涛合上日记,胸口发闷。书房角落的穿衣镜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镜框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像是被反复拆卸过。
他走过去,用力扳开镜框,镜子后面竟藏着一张折叠的纸。
展开后,是一份手绘的疗养院平面图,某个房间被红圈标记,旁边写着:**“证据在这里。”**
落款是一个字母——**Z**。
“张薇。”秦越倒吸一口气,“她找到了什么,所以才被灭口。”
林涛的手机突然震动,匿名邮件又来了。这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疗养院地下室的墙壁,数字“7”被鲜血重新描了一遍。
倒计时在屏幕上闪烁:**12:00:00**。
窗外,一道黑影闪过,监控摄像头微微转动,红色的光点像一只窥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