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圣心疗养院斑驳的外墙,铁栅栏在风中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林涛站在锈蚀的大门前,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积水坑里激起细小的漩涡。他伸手推开铁门,铰链断裂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福尔马林的气息扑面而来。
\"监控显示杨振最后出现在城北,但这里的灰尘样本骗不了人。\"秦越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伴随着电流杂音,\"技术科确认地下室灰尘中的鞋印与张薇案发现场完全匹配——都是42码的dr.martens,右脚鞋跟有独特磨损。\"
林涛的战术手电划破黑暗,光束照亮门厅地板上厚厚的积灰。那些灰尘上留着清晰的脚印,一路延伸到走廊尽头的楼梯井。奇怪的是,所有脚印都是单向的——只有进去的痕迹,没有出来的。
\"小心点,这地方不对劲。\"林涛解开枪套扣子,\"电力系统还能用?\"
\"二十年前就该报废了,但...\"秦越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等等,热成像显示地下室有微弱热源...可能是电子设备...\"
手电光束突然照到墙上一块反光物。林涛走近才发现是面破碎的镜子,镜框上刻着数字7。更诡异的是,所有镜面碎片都被人用黑漆涂成了哑光,唯独留下七片指甲盖大小的区域保持反光。
\"发现什么了?\"秦越问道。
\"镜子。\"林涛用指尖触碰镜框,\"被改造过,像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在某个特定角度,那些碎片上的反光点突然组成一张人脸——陆铭父亲陆文渊年轻时的模样。
耳机里传来键盘敲击声。\"查到了,这栋楼在2003年火灾后就被封闭,但...\"秦越停顿了一下,\"市政记录显示上个月有人申请过地下室的检修许可,署名是市立医院设备科。\"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转向楼梯间,铁质扶手上没有灰尘,显然近期有人使用过。向下走了二十级台阶后,空气骤然变得浑浊,像是被无数陈年的药液浸泡过。手电光照出墙上的斑驳痕迹——那些褐色的污渍在紫外线灯下突然呈现出喷溅状。
\"是血迹。\"秦越的声音紧绷起来,\"看分布形态,至少是十年前的了。\"
地下室的铁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缠着崭新的铁链。林涛从缝隙中挤进去,战术手电扫过空旷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锈迹斑斑的手术台,台面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墙角堆着十几个玻璃药瓶,大部分已经破碎,但标签上还能辨认出\"7号试剂\"的字样。
\"老天...\"秦越倒吸一口凉气,\"这地方简直像个...\"
\"非法实验室。\"林涛走向对面的档案柜。柜门歪斜地挂着,露出里面泛黄的病历本。他抽出最厚的一本,封面用红笔写着\"镜面计划:7号病房观察日志\"。
翻开第一页,是张薇的笔迹:
「2002年9月2日。主体V.m.表现出典型的镜像症状,坚持称镜中人是\"另一个我\"。陆主任决定采用电击疗法强化自我认知。术后主体开始用左手写字,自称V.L.——这与入院记录上的名字不符。建议核查原始档案。」
林涛快速翻动纸页,在中间部分发现一张被撕过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陆文渊穿着白大褂,身旁站着个戴黑框眼镜的助手。助手的脸部被撕去,但右手小指上的蛇形纹身清晰可见——与陆铭尸体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秦越,我找到张薇笔记里提到的合影了。\"林涛的声音发紧,\"但有个问题...陆铭今年才三十岁,这张照片至少是二十年前...\"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头顶传来。林涛猛地抬头,看见通风管道的百叶窗正在不正常地震颤。他踩上手术台,用战术匕首撬开百叶窗——管道内壁布满深褐色的陈旧血渍,但某些部位有明显的新鲜擦拭痕迹。
\"有人近期使用过这个通道。\"林涛的指尖触到一处尚未干涸的黏液,\"而且就在...\"
通风管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咳嗽。那声音太熟悉了——正是陆铭生前特有的、带着轻微哮喘音的咳嗽方式。林涛的血液瞬间凝固,ptSd带来的耳鸣像潮水般淹没了他。恍惚间,他看见陆文渊站在档案柜旁,白大褂上沾满血迹,手里拿着一个标有\"7\"的注射器。
\"林队?林队!\"秦越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你那边什么情况?\"
林涛喘着粗气抹去额头的冷汗。\"通风管里...\"他的声音突然停住。手电光照出管道转角处刻着的数字7,旁边用指甲划出一行小字:\"w.Y.1999\"。
\"秦越,查一下1999年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名单,缩写w.Y.的。\"
键盘声急促地响起。\"有个叫王岩的护工,但在2001年离职了...等等,系统显示他在2003年火灾中丧生。\"秦越停顿了一下,\"但死亡证明上的签字医生是陆文渊。\"
林涛跳下手术台,手电光扫过档案柜内侧——那里被人用锐器刻满了数字7,每个7的竖钩部分都延伸出一条蛇形曲线。最下方的刻痕还很新,金属柜面露出银白色的底色。
\"杨振来过这里。\"林涛的指尖抚过那些刻痕,\"而且他...\"
一声巨响突然从头顶传来,整栋建筑剧烈震动。林涛冲向门口,却发现铁门不知何时已被锁死。通风管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爬行。
\"秦越!我被反锁在地下室了!\"
耳机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声。林涛踹向铁门,锈蚀的铰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就在第三次撞击时,头顶的通风口百叶窗突然脱落,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林涛侧身闪避,黑影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地上。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体模型,脸上贴着陆铭的照片,胸口插着一张卡片:\"现在你看到两个完美受害者了?\"
模型的手里攥着一截布料。林涛扯出来一看,是块深灰色的意大利面料,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撕下的。翻到内侧,一行已经褪色的绣字突然映入眼帘:\"w.Y.1999\"。
\"见鬼...\"林涛的呼吸变得急促。这分明是陆铭常穿的衬衫品牌,但款式至少是二十年前的。更诡异的是,布料上沾着一种特殊的消毒水味道——与张薇指甲缝里提取的残留物完全一致。
通风管道再次传来响动。这次是真实的、沉重的爬行声,伴随着金属变形时的吱嘎声。林涛退到墙角,举起手枪对准通风口。就在声音到达正上方时,整栋建筑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
刺眼的白光中,林涛看见通风口栅栏外闪过半张人脸。那张脸同时具有陆铭和杨振的特征,右耳畸形处戴着一枚铜质耳钉,上面刻着数字7。
\"杨振!\"林涛扣动扳机。
子弹击碎栅栏的瞬间,整栋建筑再次陷入黑暗。林涛的视网膜上残留着最后的影像:那张怪脸露出微笑,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通过唇语解读,那是三个字:\"七重门\"。
铁门突然从外面被撞开。秦越举着应急灯冲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巡警。\"林队!整个街区都停电了,我们得...\"
林涛推开他们冲向楼梯。在二楼的拐角处,一扇标着\"7\"的房门正在轻微晃动。他踹开门,里面是间布满灰尘的办公室,墙上挂着的日历永远停在2003年9月11日。
办公桌上放着台老式录音机。林涛按下播放键,先是一阵杂音,然后传出陆文渊的声音:
\"镜面计划最终阶段...主体V.L.与镜像V.m.已形成稳定共生...7号试剂效果超出预期...但董事会要求终止...必须销毁所有...\"
录音突然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接着是张薇惊恐的叫喊:\"陆主任!7号病房着火了!那两个孩子还在...\"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林涛拉开抽屉,里面堆满了发黄的x光片。对着灯光查看,每张片子的右下角都标着\"V.m\/V.L\",而影像显示——这是一个人的颅骨,却有两套完全对称的神经通路。
\"林队!\"秦越在楼下大喊,\"发现新鲜血迹!\"
林涛冲下楼,看见秦越蹲在后门的排水沟旁。沟里积着雨水,水面上漂着几缕暗红色的丝状物。
\"不是血,\"秦越用镊子夹起一根,\"是某种红色纤维,但检测仪显示含有血红蛋白成分。\"他指向地面,\"脚印往北去了,但...\"
林涛顺着脚印方向望去,在二十米外的地方,脚印突然消失了——就像有人凭空蒸发了一样。唯一异常的是地面上有个圆形水洼,水底沉着枚铜质耳钉,数字7的刻痕里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
\"叫鉴识科来。\"林涛的声音低沉,\"重点检查通风管道和那个水洼。\"
秦越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等,你听——\"
微弱的咳嗽声从建筑深处传来,与通风管里听到的一模一样。两人循声返回地下室,发现手术台下的地板有块松动的木板。撬开后露出个狭窄的竖井,井壁上装着生锈的铁梯。
林涛刚要下去,秦越的检测仪突然尖啸起来。\"下面有高浓度一氧化碳!\"他拽住林涛的防弹背心,\"这根本不是逃生通道,是...\"
竖井深处传来金属碰撞声,接着是液体流动的汩汩声。林涛的战术手电照下去,只见井底积着深色液体,水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更可怕的是,液体表面漂浮着几十个标有\"7\"的玻璃安瓿瓶。
\"是7号试剂!\"秦越拉着林涛后退,\"整个地下室都是陷阱!\"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出疗养院,身后传来液体喷溅的声响。暴雨中,林涛回头望去,看见二楼7号房间的窗口站着个人影——那人穿着白大褂,戴着陆文渊同款的金丝眼镜,右手小指上的蛇形纹身在闪电照耀下格外刺眼。
\"陆...文渊?\"秦越的声音在发抖。
人影举起左手,掌心用红颜料画着数字7。下一秒,整栋疗养院的窗户同时爆裂,熊熊烈火从每个窗口喷涌而出。消防栓的水柱与火焰相撞,蒸腾起遮天蔽日的白雾。
当浓雾散去时,窗口的人影已经消失。只有一块灰色布料挂在破碎的窗框上,在雨中轻轻摆动——正是与林涛在地下室找到的同款意大利面料,内侧绣着\"w.Y.1999\"。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涛站在雨中,手中攥着那块碎布。他的战术手电照向地面,光束穿过雨幕,照亮了排水沟里漂浮的红色纤维——那些纤维正缓缓组成一个扭曲的数字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