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云顶苑公寓的外墙管道汩汩流淌，像无数条透明的小蛇钻入排水口。林涛站在902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证物袋里的袖扣。铂金底座在LEd勘查灯下泛着冷光，黑玛瑙镶面吞噬了所有光线，仿佛微型黑洞。
\"死者指甲缝里的物质初步判断是某种氧化剂。\"秦越的声音从餐厅传来，伴随着相机快门的咔哒声，\"与颈动脉伤口的灼烧痕迹成分吻合。凶手很可能在凶器上涂抹了化学药剂。\"
林涛转身时，勘查灯的阴影正好掠过死者张薇的面部。那张苍白的脸上凝固着某种介于惊愕与释然之间的表情，嘴角肌肉微微抽紧，像是临终前想说某个以\"F\"开头的单词。法医助理正在测量尸僵程度，不锈钢尺反射的冷光在女尸脖颈处跳动，照亮了那道精确得如同外科手术的切口。
\"切口角度65度，刀刃长约12厘米，单刃。\"秦越用镊子撑开伤口，\"看这个收刀动作——凶手要么是左撇子，要么受过专业训练。\"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鸣声中，三年前那个毒贩扭曲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同样的精准刀法，同样的化学药剂灼烧痕迹。那次行动简报里提到过，东南亚某贩毒集团专门培养使用特制匕首的杀手。
\"林队！\"实习警员小张举着平板冲进来，警服下摆滴着水，\"物业刚调出地下车库监控，21点26分有辆没挂牌照的黑色奥迪A6从消防通道闯入。\"
画面中，戴着鸭舌帽的司机在监控死角停了车。当人影再次出现在镜头里时，风衣领子已经竖起，右手拎着个方形物体。林涛按下暂停键，放大那人推消防门的手部特写——小指上的铜质尾戒在红外摄像头下泛着诡异的橙光。
\"和正门监控不是同一个人。\"秦越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呼吸带着薄荷糖的气息，\"看步态。正门那位步幅78厘米，这位只有71厘米。而且...\"
他拖动进度条，21点34分的画面突然出现半秒雪花噪点。恢复清晰后，风衣人的左手腕内侧露出半截蛇形纹身——正是电梯监控里出现过的那条蛇。
\"监控被动了手脚。\"林涛的指节敲在平板边缘，\"通知技侦科做帧数分析。\"
主卧衣柜前，林涛蹲下身打量着那些42码男士衬衫。意大利品牌\"Loro piana\"的蚕丝混纺款，单件售价抵得上普通民警半月工资。他抽出衣领标签，在紫外线灯下显现出干洗店的荧光编号——\"VL-7\"。
\"陆铭名字缩写加数字7？\"小张凑过来，\"这也太明显了。\"
\"明显得像是有人生怕我们找不到。\"林涛拉开抽屉，一叠医院化验单被压在男士内裤下面。最上面那张是市立医院的激素检查报告，患者姓名栏写着\"沈静\"，检测日期显示是案发前三天。
化验单右下角，有个钢笔画的极小符号：镜像的阿拉伯数字7。
雨势渐弱时，林涛的皮鞋踩在陆铭家门前的地垫上。这次开门的沈静穿着真丝睡裙，锁骨处的淤青在走廊灯下泛着黄绿色。她下意识拉了拉领口，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刺眼的光。
\"陆教授在书房。\"她的声音比上次更哑，\"需要...需要我回避吗？\"
书房里，陆铭正在给钢笔灌墨水。深蓝色墨水在玻璃瓶里荡漾，倒映出他微微抽搐的眼角。林涛注意到书桌抽屉的锁孔有新鲜划痕。
\"听说你们找到重要证据了？\"陆铭推来一杯威士忌，冰块碰撞声格外清脆，\"我猜是那枚袖扣？\"
林涛直接掏出搜查令：\"我们需要采集你的dNA样本。\"
琥珀色酒液在陆铭喉结处滚动了一下。他放下酒杯时，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比三天前更明显了：\"当然可以配合。不过...\"他突然拉开抽屉，\"在你们化验前，不妨先看看这个。\"
牛皮纸档案袋上\"圣心疗养院1989\"的钢戳在台灯下泛着锈色。林涛抽出文件时，几张照片滑落出来——年轻时的张薇穿着护士服，正在给病床上的老人注射。照片角落的日历显示是1989年6月7日。
\"张薇是我父亲的学生。\"陆铭的指尖划过照片中老人枯瘦的手臂，\"也是'7号病房'项目的执行护士之一。\"
林涛翻到最后一页，突然僵住。患者名单第七行被红笔圈出：杨振，27岁，诊断为\"解离性身份障碍\"，主治医师陆文渊。备注栏写着：\"镜像7号协议终止，1989年7月7日\"。
\"你父亲的项目...\"
\"是治疗人格分裂的激进疗法。\"陆铭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一个烙铁留下的数字7，\"用镜像刺激诱发副人格现身，再通过电击消灭。张薇上周突然联系我，说找到了当年'7号'的实验录像。\"
窗外炸响的惊雷让书房陷入瞬间黑暗。等应急灯亮起时，林涛发现陆铭的金丝眼镜反着冷光，镜片上似乎有数字7的水痕一闪而过。
\"所以你杀了她。\"林涛按住配枪。
\"不，我在保护她。\"陆铭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可惜晚了一步。那个人抢先拿走了录像带...\"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沈静的尖叫。
厨房地砖上，沈静瘫坐在一滩牛奶中间。冰箱门大敞着，冷藏室里赫然摆着个黑色塑料袋——正是监控里风衣人提着的那个。林涛戴上手套拉开袋子，腐烂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件被血浸透的灰风衣，口袋里有张烧焦的存储卡。
\"这...这不是...\"沈静剧烈颤抖的手指指向风衣内衬的洗衣标，\"陆铭从来不穿这个牌子！\"
秦越的来电突然打破凝滞。技侦科在存储卡残片里恢复了部分数据——段21秒的视频，拍摄于某个类似医院病房的空间。摇晃的镜头里，年轻版的陆文渊正对绑在电疗椅上的患者说着什么。突然患者抬头，露出与杨振档案照片完全不同的脸，而他的右手小指上，戴着那枚铜质尾戒。
\"林队！\"小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响，\"陈队下令立即逮捕陆铭，说他刚查到陆铭名下有个废弃工厂，GpS显示他手机信号昨晚出现在案发现场周边！\"
林涛冲回书房时，窗户大开着，雨丝斜飞进来打湿了地毯。书桌上的威士忌杯沿沾着口红印，而本该在厨房的沈静不见了踪影。档案袋下面压着张便签纸，上面是陆铭工整的字迹：\"去找7号病房的镜子\"。
警局会议室里，投影仪正在播放存储卡里恢复的第二段视频。这次画面稳定许多，显示的是个镜面实验室。七个穿着相同病号服的男人背对镜头站立，每个人后脑勺都贴着数字标签。当陆文渊按下开关，七人同时转身——他们全都长着杨振的脸。
\"七个人格。\"秦越按下暂停键，\"但根据疗养院记录，杨振1989年就...\"
\"死了？\"陈队把逮捕令拍在桌上，\"那现在冒出来的又是谁？林涛，你还在等什么？\"
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河。林涛盯着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发现镜中的自己没戴警徽。耳鸣声里，三年前那个毒贩的最后一句话突然清晰起来：\"你们永远抓不到7号...\"
当他冲出警局大门时，街对面的黑色奥迪A6缓缓摇下车窗。反光镜里，戴着铜尾戒的手正举起某种镜面装置，刺眼的反光中隐约可见数字7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