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苑7栋1701室的落地窗将暮色过滤成香槟色。陆铭调整着领结，指尖在真丝面料上留下几道不易察觉的皱褶。客厅里，沈静正往水晶醒酒器注入红酒，液体在杯壁形成一道完美的半月形弧面。
\"邻居们该到了。\"沈静的声音像她耳垂上的珍珠般圆润。她转身时，裙摆扫过茶几上那叠学术期刊，最上方《镜像神经元与人格投射研究》的封面作者栏印着烫金的\"陆铭\"二字。
门铃响起时，陆铭注意到妻子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玄关射灯下泛着冷光。戒圈内侧那个几乎不可见的\"7\"字刻痕，让他想起上周在圣心疗养院档案室看到的编号钢印。
\"恭喜乔迁！\"陈教授提着鎏金果篮跨入门槛，目光扫过墙上那幅《记忆的永恒》复制品，\"达利的钟表果然适合心理学家的客厅。\"
陆铭接过果篮的瞬间，指尖触到篮底某种金属制品。借着摆放动作的掩护，他确认那是个微型录音设备——与三个月前塞在他办公室门缝里的一模一样。
厨房里，沈静正在料理台前切香草。陆铭从背后环抱她时，闻到她后颈散发的苦橙花香中混着一丝异样的消毒水味。\"你去了实验室？\"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手腕静脉处的新鲜针眼。
\"7号样本出现异常波动。\"沈静刀尖一顿，欧芹碎屑粘在刀刃上像某种微型苔藓，\"a波与β波出现17%的重叠，就像...\"她突然噤声，因为陆铭的呼吸频率变了。
客厅突然爆发的笑声掩盖了书房传来的玻璃碎裂声。陆铭冲进去时，看见自己珍藏的毕业合照从书柜坠落，相框玻璃正插在照片里年轻导师的咽喉位置——那个如今躺在太平间7号抽屉的男人。
\"别动！\"他拦住欲上前帮忙的沈静，自己蹲下时用西装下摆盖住从相册滑出的老照片。泛黄的画面上，七个白大褂在疗养院7号楼前的合影里，有张面孔与现在的他几乎完全一致。
邻居林太太的惊呼从门口传来：\"哎呀，流血了！\"陆铭这才发现玻璃碎片已划开他食指指腹，血珠滴在照片日期栏上——1999年7月7日。沈静递来的纱布触到伤口时，他注意到妻子美甲下的甲床残留着蓝色荧光剂，与上周在周小雅手腕伤痕处发现的物质相同。
\"陆教授对血这么敏感？\"张薇倚在门框上，插画师特有的敏锐目光落在他颤抖的指尖，\"听说您当年在圣心疗养院实习时，可是负责电休克治疗的。\"
水晶吊灯突然频闪。陆铭看着这个陌生女人耳后的7字形伤疤，想起档案室里那份被撕去照片的病历。\"您认错人了。\"他微笑时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我专攻认知神经科学。\"
手机震动拯救了这场对峙。来电显示\"临港大学教务处\"，听筒里却是机械变声后的电子音：\"7号样本还活着。\"背景音里隐约有他熟悉的、疗养院那种电磁噪音的嗡鸣。
\"失陪。\"陆铭走向储藏室时，听见张薇正对沈静说：\"您丈夫的微表情控制真是教科书级别——除了右手小指抽搐，那是典型...\"
储藏室的黑暗吞没了后半句话。陆铭反锁上门，对着手机低吼：\"别再骚扰我们。\"冷冻柜的低温白雾中，他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玻璃门上凝结成数字7的形状。
\"陆教授？\"周小雅的声音混着雨声从正门传来。陆铭整理表情返回客厅时，发现他的助教正站在玄关，湿透的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手腕内侧新鲜的7字形划痕。
\"怎么不打伞？\"沈静递去毛巾的动作突然停滞——她看见周小雅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条形码纹身，与丈夫实验室里那些实验鼠颈部的编号如出一辙。
周小雅捧出的礼物盒扎着靛蓝色缎带：\"《意识迷宫》绝版书，您上次说想收藏的。\"陆铭接过时，注意到书脊处有圣心疗养院的藏书章。翻开扉页，借阅卡最后一栏登记着\"杨振\"的名字，日期是案发前七天。
\"我送她回去。\"陆铭突然抓起车钥匙，指腹在书页某处停顿——有人用红笔在\"解离性身份障碍\"章节画了七个惊叹号，笔迹与他批改学生论文时一模一样。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一只涂着星空蓝指甲油的手突然插入感应区。\"真巧。\"张薇跨进轿厢，香水味掩盖不住她领口沾染的福尔马林气息，\"听说7栋发生过命案？上户业主在浴缸割腕，据说镜面上写满了数字7。\"
轿厢镜面映出三个变形的倒影。陆铭发现当张薇说话时，镜中\"她\"的嘴唇完全静止，而周小雅的镜像却在同步眨眼——就像两周前他在脑电波实验里观察到的镜像神经元异常激活现象。
暴雨在车库出口织成水幕。陆铭打开雨刷器时，广播里女主播正用甜腻的声线播报：\"临港大学神经科学实验室昨夜失窃，丢失的7号样本为...\"他突然急转方向盘，溅起的水花泼在挡风玻璃上，形成短暂的蓝色膜状物。
\"这不是回我家的路。\"周小雅攥紧安全带，指甲陷入真皮面料。仪表盘蓝光映出她瞳孔不自然的放大，与陆铭在实验室给恒河猴注射NmdA受体拮抗剂后的反应完全一致。
\"后视镜。\"她突然颤抖着指向后方，\"那辆黑色SUV从云顶苑就一直跟着我们。\"陆铭瞥见后视镜里时隐时现的渔夫帽轮廓——与三个月前在疗养院监控里看到的完全一致。
十字路口的红灯像悬在空中的血滴。陆铭猛踩油门闯过路口时，听见周小雅用不属于她的低沉声线说：\"你妻子今天注射的是β-3型抑制剂吧？可惜对第七代镜像体已经无效了。\"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盲区。陆铭急刹在路边，转身掐住助教的脖子：\"你们把沈静怎么了？\"月光穿透雨幕，他看见周小雅虹膜上浮现出与妻子相同的放射状血丝——那是长期接触神经生长因子β-3的典型症状。
\"教授...\"周小雅突然恢复软糯的声调，泪水冲掉她眼睑下的蓝色亮片，\"我手腕上的编码是昨天才出现的...\"她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露出胸口的皮下电子芯片，编号\"SpA-7\"在雷光中幽幽发亮。
陆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上周解剖的那具捐赠遗体，锁骨下也有同样的芯片植入痕迹——尸检报告显示死亡时间在芯片激活后的第七天。
\"回家。\"他重新发动汽车时，发现油箱警示灯不知何时亮起，仪表盘里程表定格在777公里。后座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后视镜里，那本《意识迷宫》正在自动翻页，停在夹着疗养院平面图的那页——7号治疗室被红圈标记，旁边写着\"当影子开始呼吸\"。
沈静留下的便条贴在玄关镜面上：\"实验室紧急召回，别等。\"陆铭注意到\"紧急\"二字被重复描了七遍，最后一笔划破纸面。书房里，加密电脑屏幕还亮着，蓝光映出墙上的七个影子——比他实际应有的投影多出三个。
他点开名为\"镜面计划\"的文件夹，监控画面显示圣心疗养院7号病房此刻正有人活动。放大图像时，陆铭看见\"自己\"穿着病号服，对着空气讲解脑电波图谱，而镜中的倒影却穿着他的西装在冷笑。
碎纸机突然自动启动。陆铭冲过去时，发现沈静的孕期检查报告正在被吞噬，b超影像上本该是胎儿的位置，显示着酷似脑干的结构图。他伸手阻拦，却被纸页边缘割伤——滴落的血珠在碎纸屑上组成\"7天倒计时\"的字样。
暴雨拍打落地窗的节奏逐渐与疗养院监控里的心电图重合。陆铭疯狂删除文件时，屏幕突然跳出一段视频：沈静被绑在电击椅上，背景音里机械声正在倒计时：\"第七阶段人格覆盖程序启动，剩余167小时...\"
对讲机在此刻嘶啦作响。保安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7栋业主，有位秦先生坚持要见您...\"陆铭关掉显示器时，发现书柜玻璃映出的自己仍在继续操作电脑。他抄起黄铜镇纸砸向镜面，飞溅的碎片中，每个残片都反射着不同年龄段的\"自己\"。
雨幕中的公寓楼像座巨型水族箱。对面15层黑暗的窗口，望远镜镜片反光一闪而逝。夜视仪绿光里，杨振的渔夫帽檐滴着水，他正在笔记本上记录：\"d-7，实验体出现预期性人格解离\"，笔尖划破纸面，墨水晕染成7号病房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