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日光灯管突然闪烁起来，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林涛盯着电脑屏幕上定格的监控画面，那个穿深色风衣的男人推门的动作在他眼前不断重放——左手推门，无名指上的疤痕在监控下若隐若现。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开始响起一种奇怪的嗡鸣。
\"林队？\"秦越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你脸色很差。\"
林涛想回答，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前的监控画面突然扭曲变形，办公室的墙壁开始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三年前那个废弃仓库的铁皮墙。刺鼻的汽油味灌入鼻腔，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搭档阿杰的惨叫。
\"阿杰！趴下！\"他听见自己嘶吼着，但一切都太迟了。火光中，阿杰的后背炸开一朵血花，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倒下。毒贩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与陆铭在审讯室里的笑声重叠在一起...
\"林队！呼吸！\"秦越用力抓住他的肩膀，\"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
林涛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办公室的空调嗡嗡作响，但对他来说却像是火场的热浪。
\"ptSd发作？\"秦越递来一杯水，\"你上次吃药是什么时候？\"
\"今早。\"林涛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他接过水杯，水面映出自己苍白的脸，还有背后闪烁的电脑屏幕。\"催眠回溯触发了些东西。\"
秦越拉开椅子坐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密封袋：\"技术科复原了部分疗养院档案。你猜对了，'镜面计划'确实存在。\"他推了推眼镜，\"更关键的是，我们在残页上发现了这个。\"
林涛接过档案袋，里面是几张烧焦的纸页残片。其中一张上清晰记载着：
\"7号实验体（杨振），第三阶段记忆重构完成。原有身份认知清除率92%，开始镜面人格植入。注意：实验体出现严重人格分裂倾向，建议终止实验。——陆文渊 1999.12.20\"
\"杨振...\"林涛的手指微微发抖，\"就是照片上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助手？\"
秦越点点头：\"杨文翰的儿子。根据人事记录，他在疗养院关闭前一个月突然离职。\"他停顿了一下，\"更奇怪的是，离职日期正是1999年12月24日——疗养院火灾那天。\"
林涛的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技术科发来了面部重建的邮件。他点开附件，屏幕上显示出监控中风衣男人的三维建模图。随着角度旋转，那个男人左手的疤痕清晰可见。
\"就是他。\"林涛的声音低沉下来，\"联系交通部门，我要全市所有路口的监控记录。\"
秦越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你确定不需要休息？\"
林涛摇摇头，重新调出幸福里小区的监控视频。画面中，\"陆铭\"正从单元门走出，右手插在口袋里。林涛突然按下暂停键，将画面放大到极致。
\"你看他的右手小指。\"林涛指着屏幕，\"不自然的弯曲。\"
秦越凑近屏幕：\"可能是受伤？\"
林涛快速打开另一个视频——这是陆铭在半年前大学音乐会上演奏钢琴的录像。画面中的陆铭十指灵活地在琴键上跃动，右手小指优雅地伸展。
\"同一个人不可能在半年内从钢琴家变成手指残疾。\"林涛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这不是陆铭，是有人假扮的。\"
秦越的眼镜反射着屏幕的冷光：\"如果这个'陆铭'是假的，那真的在哪里？\"
林涛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沈静的来电。他按下接听键，沈静急促的声音传来：\"林队，周小雅情绪崩溃了，一直在喊'他早就不一样了'。她现在在大学宿舍，可能需要你去一趟。\"
窗外的雨势渐小，但乌云仍然低垂。林涛抓起外套：\"我去见周小雅。你继续分析这些档案，特别是关于'7号实验体'的部分。\"
大学女生宿舍的走廊弥漫着廉价香水和潮湿衣物混合的气味。林涛敲响307室的门，开门的是个眼睛红肿的女生。
\"周小雅在吗？我是刑侦支队的林涛。\"
女生默默让开，指了指靠窗的床位。周小雅蜷缩在床上，怀里抱着一本相册，地上散落着撕碎的照片。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眼睛里的恐惧让林涛心头一紧。
\"他早就不变了...\"周小雅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半年前开始，他就像...另一个人。\"
林涛拉过椅子坐下：\"能具体说说吗？\"
周小雅的手指绞在一起：\"他以前很温柔，会弹钢琴给我听...\"她的目光落在撕碎的照片上，\"但半年前开始，他经常半夜出去，回来时眼神冰冷，像...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记得具体日期吗？\"
周小雅咬着嘴唇：\"第一次是去年12月24日，平安夜。他说要去见父亲，结果整晚没回来。\"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第二天回来时，右手小指就有点弯，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是不小心夹到的...\"
林涛的呼吸一滞——12月24日，正是疗养院火灾的日子。
\"还有别的异常吗？\"
\"他...\"周小雅突然压低声音，\"他开始看一些奇怪的书，关于记忆和人格的。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他站在镜子前自言自语，说的全是...全是我不认识的人名。\"
林涛递给她一张纸巾：\"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镜面计划'吗？\"
周小雅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他梦话里说过这个词。还有一次发烧时，他抓着我的手喊'7号别过来'...\"她的眼泪突然涌出，\"警官，陆铭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已经不是他了？\"
林涛没有回答。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水滴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种密码。
离开大学时，林涛的手机收到秦越发来的定位——废弃疗养院的坐标。短信只有简短几个字：\"发现新线索，速来。\"
通往郊区的山路在雨后变得泥泞不堪。林涛的车灯切开黑暗，照见路边歪斜的警示牌。远处，圣心疗养院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只蹲伏的野兽。
林涛将车停在铁门前，发现锁链又被剪断了——切口还很新。他拔出手枪，小心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前院的杂草中，一条被踩出的小路通向主楼。
大堂比上次来时更加阴森。雨水从天花板漏下，在地面形成一个个小水洼。林涛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护士站，发现抽屉又被翻动过——几张档案散落在桌面上，其中一张上赫然写着\"7号实验体后续观察记录\"。
林涛弯腰捡起档案，灰尘呛得他咳嗽起来。手电筒的光线下，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
\"2000.1.15：7号（杨振）出现严重身份认知混乱，自称'陆'。镜面人格覆盖率达73%，但原有人格仍会间歇性复苏...\"
档案的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留下一个残缺的日期：2000.12.24。
地下室的方向传来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林涛立刻关掉手电筒，屏息凝听。黑暗中，只有水滴落下的声音。他缓缓拔出手枪，向声源处移动。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扶手已经断裂，每一步都伴随着木板不堪重负的呻吟。越往下，空气越潮湿阴冷，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手电筒的光束照见楼梯转角处墙上的新刻痕——\"7=镜子\"，字迹深刻而凌乱。
地下室的铁门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林涛侧身进入，手电筒扫过堆满杂物的空间。突然，光束照见墙边一个巨大的铁柜，柜门微微晃动，仿佛刚刚有人触碰过。
他举枪缓缓靠近，猛地拉开柜门——里面只有几件发霉的白大褂。但柜子底部有一张被撕成两半的照片。林涛捡起来拼在一起，是陆文渊与一个年轻助手的合影。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最终阶段：镜像替代 1999.12.24\"。
林涛的血液瞬间凝固——平安夜，正是疗养院火灾的日子，也是\"陆铭\"开始异常的时间点。
就在这时，焚化炉区域传来一声闷响。林涛关掉手电筒，借着窗外闪电的微光向声源移动。焚化炉的门大开着，里面堆满了新烧的灰烬，还有几片未完全烧毁的纸片。
他刚想上前查看，一个黑影突然从侧面扑来。林涛侧身闪避，手枪在扭打中掉在地上。黑影趁机冲向楼梯，林涛紧追不舍。在二楼拐角处，黑影突然转身，抛出一个玻璃瓶。
玻璃瓶在林涛脚边炸开，刺鼻的汽油味瞬间充满走廊。紧接着是一根划亮的火柴——火光中，林涛看清了那张脸：黑框眼镜，左手的疤痕，与监控中的风衣男人一模一样。
\"你以为陆铭是谁？\"男人的声音嘶哑而疯狂，\"他早就是我了！\"
火焰瞬间窜起，形成一道火墙。林涛被迫后退，眼睁睁看着男人消失在浓烟中。热浪扑面而来，与三年前仓库火灾的记忆重叠。耳边仿佛又响起阿杰的惨叫：\"涛子...跑...\"
林涛跌跌撞撞地冲向紧急出口，火焰已经蔓延到楼梯间。他撞开侧门滚出大楼，灼热的空气灼伤了肺部。雨点打在脸上，混合着汗水流进眼睛。
安全后，他回头望去，整个疗养院已经陷入火海。在燃烧的建筑前，泥地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林涛踉跄着走过去，发现是半张烧焦的病历，残留的文字在雨水中渐渐清晰：
\"主体人格移植成功率67%...镜面人格稳定性...需定期强化...警告：原有人格可能通过创伤记忆复苏...\"
林涛跪在泥泞中，任凭雨水打在脸上。火光照亮了他手中的照片——陆文渊与助手的合影。现在他终于明白了：照片上的\"助手\"不是别人，正是现在的\"陆铭\"。
而真正的陆铭，可能早在那个平安夜就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