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娅将一缕黑发缠在指尖,乖张地勾起嘴角:“什么事,汤米。”
里德尔无辜地敛了敛长睫,在苍白的面孔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亲爱的,别这么叫我。”
“那我叫你什么,”妮娅面无表情地拽住里德尔胸前的领带,用力一拉,“你挡着别人进礼堂了。”
黑色长发晃悠着擦过里德尔的侧脸,他没有闻到血腥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怪的草药精油味。
里德尔很不喜欢。
但他没有在面孔上显露出来,而是带着笑意扭头望了一眼:“我倒是觉得,他们很想留在门外看热闹。”
黑发少女仰起精致的下颌:“你打算给他们制造点热闹看?我很乐意奉陪。”
妮娅的字音咬得很重,眉宇平淡地舒张,黑眸被薄薄的眼皮半掩着,没有光亮的视线落在里德尔的喉结,她能平视到的位置。
里德尔可以肯定她生气了,这不禁让他产生一丝好奇。他见过女孩无数次喜悦的展颜,焦虑悲伤的眼泪,对魔咒的执拗专注,但很少见她为什么人生气。
他好奇做到哪一步,她会生气到像他一样失去理智,身体被逼无奈地被情绪控制,呼吸一点点急促,皮肤下的血液像岩浆一样滚荡,幻想对方身体颤抖,皮肤下的血管一条条激溅起青色的河流。
她在密室的表现已经美到像舞台上完美无瑕的木偶舞,血液流过脉搏跳动的手腕,精致的瓷娃娃以血为引,与蛇共舞。
苍白的嘴唇逐渐被愤怒染上殷红,胸腔剧烈地起伏,直白地吐露仇视的话语。
里德尔微妙地一滞。
他从来没听过妮娅说出那种字眼,他甚至不知道她知道那么多闻所未闻的脏话。
很可爱,但那不够?
但她不是说恨他吗,这不够,这远远不够。
里德尔失眠了一整夜,躺在狭窄的寝室的窗上,用静音咒和隐蔽咒隔绝所有舍友可能望过来的探究的目光。
黑暗吞噬视野的可见度。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般持续着动作,苍白的指节在寂静中被濡湿。
妮娅,里德尔回忆起很多张生动的鲜艳的美丽面庞,他抬起空下的那只手,仿佛能在空气中触摸到少女的眉眼,能抚上她浅薄的眼皮和柔软的嘴唇。
她对他的杀意浑然不知,如果她知道,就应该像他一样彻夜未眠,眼白染满红丝,思绪糊成一团,平躺在床上像被浸在湖底,牙齿紧咬住下唇,压抑所有痛苦的紊乱喘息。
……他原本要思考什么来着。要不要杀掉乌拉妮娅?他的乌拉妮娅。
既然她已经答应他不会告诉别人,那就……
里德尔强制性地抽回自己的神智,目光不用落在空中,而可以直接凝到少女的五官。
他期待得要死了。
里德尔愉悦地用舌尖抵了抵齿关,瞳仁一凛,认真地说:“我想上次我们的游戏还有一些余留的奖励结算问题,今晚八点,六楼旋转楼梯左侧走廊尽头的空教室见,怎么样?”
妮娅直白地瞅着他的视线不放,诚恳地说:“你提醒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里德尔微微一笑,在众人的注目下为女孩拉开了礼堂的大门,绅士地欠身,嘴唇比出一个口型:不见不散。
妮娅也不愿继续在聚集的人群中与他纠缠,隐忍地翻了个白眼,拖着肿痛的脚踝走进礼堂。
她食不知味地啃了两个菠萝派后就一直在喝汤,直到佐伊再三向她保证她的声音听上去与往常别无二致。
餐桌对面(或许还有别的餐桌)的男孩时不时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但妮娅应付不及,游神去想自己一会要不要回寝突击几个攻击咒语。
回到寝室,妮娅翻了一会魔咒书,被艾玛追着在肿胀的脚踝上涂上药膏,白色药品泛着薄荷的清香,涂上皮肤却十分刺痛。
妮娅尖叫起来:“这个药膏在咬我!”
艾玛:“没有人咬你,别再叫了,这个药见效很快的!”
佐伊蹲下身,好奇地戳了一把,换来一声更加惨烈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佐伊!”
佐伊目瞪口呆:“哇!你的关节骨肿得比我的拳头还大!”
努力消磨过白天的时光,妮娅绑头发扎在脑后,穿上更轻便的裤装,很有先见之明地提前给自己施了好几个防御咒,用一根不显眼的白色细绳把魔杖系在自己的手腕处。
如果能以理服人那最好。
如果不行,就当实战演习自己在魔法世界这些年学过的所有咒语了。
她睡了很充沛的一觉,现在意识清醒,觉得自己可以走上黑莲花大女主复仇之路。
当然,实在打不过的话,黑莲花复仇大女主也可以跑路。
妮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尖头皮鞋,思索要不要换回平时穿的那双平底白色帆。
她一共只有这两双合脚的鞋。
……但是她脚上这双看起来踢人很疼哎!
那就这双!妮娅拍板定下,走出寝室。
埃得温坐在公共休息室的沙发上看书,蓦地抬头看见少女走出的身影,在书后面露出两只棕色的眼睛,亮闪闪地倒映壁挂炉里的火光:“你怎么样啊,妮娅?”
妮娅冲他挥手,瞥了一眼时间,一口气地回答:“我很好啊,不管米娅对你说了什么,相信我,夸张的成分至少占了百分之八十。昨天桑乔有对你说什么恶毒的话吗?你别放在心上,你可是抓住了金色飞贼哎!”
棕发少年眼眸弯了弯,但声音有些淡淡的忧伤:“那也还有百分之二十。”
妮娅一愣:“什么?”
“没什么,你着急出门吗,用我陪你一起吗?”
妮娅摇头:“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周日晚上没有学院统一组织的自习,走廊上学生很少,妮娅顺畅地来到空教室前,伸手推开门。
顷刻,女孩闭了闭眼,眼睑下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我是来干架的,你穿个V领红色衬衫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