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娅没错过他手上的动作和面上泛起的赤红,心脏错位一拍,呯呯乱蹦两下,然后猛地提起,陡然提到嗓子眼的位置。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给她的感觉,比那天在密室时,邀请她或者说威胁她做游戏的的表情还要可怖。
低气压萦绕在她的周遭,让妮娅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像动物一样本能地提起警惕。
妮娅脚步一滑,她想跳下课桌开溜,却被里德尔支在桌子上的双臂禁锢动弹不得。原本冰凉的气息逐渐变得滚烫灼热,眼白的部分染上红血丝,看上去如嗜血的吸血鬼一般疯狂暴戾,目光也深深凝在她柔软脆弱脖颈上,妮娅的脖子不舒服地扭动,怎么也逃不开他阴沉的注视。
她像是落入捕猎网的猎人,无处可逃。
“你要去哪里?”里德尔动作缓慢地偏头,关节像被拆解般僵硬,很是疑惑地问妮娅,“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了解我的人,但是你为什么不怕我呢?”
“妮娅,你说你的手很痛。但是你依旧不恐惧我,这说明……”
他摇了摇头,眼角低垂,仿佛很遗憾地说道:“还是不够痛,你不知道真正的痛苦是什么样的。”
话音刚落,他猛地提起自己的肘关节,红衬衫被牵引,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紫杉木魔杖杖尖对准女孩:“钻心剜骨!”
妮娅没来得及反应,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她来不及举起自己的魔杖反击,唯一能做就是屏住呼吸,心脏在耳边嗡鸣着跳动,大脑皮层发麻,任那束绿光降临在自己的眼前,指尖嵌入掌心,刚愈合的伤口被女孩硬生生地掐出血滴——
她偏过头,感觉身体像被电了一下,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
她等待着,等待着更为严彻的痛苦席卷她的身体,漫入她的骨髓。
五秒过后,什么都没发生。
少女睫毛不停的颤抖,凝向里德尔:他似乎也对她的反应感到不解,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自己指尖的魔杖,还晃了一晃。
里德尔确实发射出了一瞬的绿光,这证明他没有对自己放水,那为什么自己对这个不可饶恕咒毫无反应。
刚才那一秒如电击一般的颤搐,还没有她掌心被自己戳破的伤口痛,就是不知道反复裂开的伤口会不会留疤,妮娅半是忧愁地想。
同时,妮娅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来撞去,她抿了一下嘴,润湿自己干涩的嘴唇,找回自己平稳的呼吸后,努力分析现在状况。
里德尔这个年纪,难道还发挥不出来不可饶恕咒的力量?
但他表情全然不像,苍白的面孔上浮现错愕与晦暗,额角青筋暴起蔓延至耳后,睫毛像煽动破碎羽翼的蝴蝶,浑然不觉这个咒语为什么在此刻失效。
如果他真的对这个魔咒没把握,也不会施在自己身上,就像现在这样,被她看去笑话。
一时大脑运转太快,因为骤然暴升的肾上腺素反而让女孩的大脑慢慢变得迟顿起来。妮娅还在流血的掌心惊魂未定地扶上桌角,迷茫地看了一眼教室上锁的门,盘算自己下一步要怎样跑出教室,就见里德尔又一次提起魔杖。
她总不能任他钻心剜骨自己两次,于是少女强迫自己抬起脱力的胳膊,动作极快地举起自己的魔杖,语速仓促:“除你武器!”
但是两道魔咒并没有在空中交汇,妮娅又提起一口气,眼睁睁地看那道绿色的魔咒光芒落在她的身上胸口处的位置,于此同时,里德尔手中的紫杉木棍脱手而出。
……
她又被电了一下。
这种电量,就好像秋天时靠近长发的女同学,手指抚上她的发尾时被静电轻扎指腹。
一瞬间发生的太快,两人都愣住了,里德尔尤其惊愕,阴冷的表情扭曲破碎不堪,可以称得上呆愣地问妮娅:“怎么会这样?”
妮娅结巴:“你怎么……怎么有脸问我的?亏心事做多了,魔杖不听你的吧?”
里德尔的声音低沉:“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它从来没有失效过。”
所以里德尔确实对这个魔咒有把握,能发挥出应有的效果。
妮娅没被小学生模式的拌嘴绕过去,虽然他现在眼角泛红的样子很惹人怜爱,红衬衫V领露出的胸口也很有看头,但这个死男鬼刚才接连对她用了两个钻心咒。
她一下子沉了脸,她的心脏依旧在狂跳,在她的耳边蹦床。但这次是出于愤怒,如果这个咒语没有失效,他想看她怎样,痛到在地上打滚?还是逼迫她也跪在地上,像败犬一样亲吻他的皮鞋?
以里德尔睚眦必报的性格和病态扭曲的心理,这两种情况都很有可能。
无论如何,他对她使出可能致命的不可饶恕的行为,超过妮娅对小黑魔王包容的底线了。
这就属于那种,谈不拢的情况了。
恰好,妮娅也属于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
她不考虑逃跑了。她要报复回去。
女孩睨了一眼神色冷冽的小黑魔王,好看的五官拧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扭曲又愤怒。他正以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反凝视自己,像想透过她的皮外看透她的内里还蕴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妮娅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后背蹿起一阵恶寒,胃里却燃起一股火焰,灼热得她坐立难安,滚烫的怒火直逼大脑,又翻涌全身,流过四肢的动脉。
她不知从哪里提起一股能量,敛起自己薄薄的眼皮,因用力而发青的指节摁住自己的魔杖,缓缓举起,有些朦胧地意识到自己的理智正在偏移。
而她自己,正被朦胧消散的理智支配着。
她深呼吸一口气,舒展眉宇,冁然而笑:“没关系,好孩子,让我来教你怎么用这个咒语。”
Good boy。
她缓缓张开口,效仿刚才里德尔的发音,每个音节都念的很清晰:“crucio!”
绿光不曾摇曳,直挺地迸发,溅到里德尔身上,几乎是顷刻,对方重新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一丝呜咽,手指扣在地上,背佝偻起来,浑身痉挛地蜷缩宽大的骨骼。
他看上去痛苦到难以呼吸,但仍然强撑纯黑色的瞳仁,死死地盯着妮娅,牙关紧咬住出血染上鲜红的下唇,不再流出一丝呜咽与喘息。
直到绿光的余烬在妮娅眼前消散,女孩的理智回笼,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她手腕一抖,差一点没拿稳魔杖。
钻心咒的作用停止,里德尔顷刻抬眼,嘴角溢出血迹,肋骨处剧烈地起起伏伏,黑色的瞳孔无喜无悲,只是死死地盯着妮娅。
像鬼一样盯着她。
……完了,她是不是玩脱了。
妮娅眨眨眼,崩溃地盯着自己的魔杖看。
任何人只要对她用出闪回咒,就知道自己刚刚使用了不可饶恕咒。
她还能在这里上完剩下的两年学业吗?里德尔和她玩阴招把她用禁忌咒报告给邓布利多怎么办。
她还没考上魔法部的编制,不想去阿兹卡班过包吃包住包亲嘴的日子。
她现在摸头一笑说“哈哈你看这个魔咒,这样用就对了”,里德尔会不会站起来说“谢谢你呀乌拉妮娅我们继续做好朋友吧”。
……
乌拉妮娅·弗利。劝你当黑莲花大女主,没让你取代黑魔王啊。
但是她是不是真的对黑魔法很有天赋啊……妮娅瞳孔地震地摇晃,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连里德尔都连续失败两次的黑魔法。
她一次性就成功了。
效果还很好。
……
妮娅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尽管她不是那种正义感爆棚的热血少女,但妮娅一直觉,她至少也是如果果穿越到子世代,五年级会加入邓布利多军,毕业可以打包进凤凰社的白巫师。
谁知和小黑魔王当幼驯染的这么多年,耳濡目染,近墨者黑,农夫与蛇!
他俩谁是农夫,谁是蛇啊啊啊。
要不……别走白月光救赎路线了……脚踩里德尔,拳打邓布利多,自成一派,取代这个连钻心剜骨都施不出来的二代黑魔王……?
虽然她也没有在按穿越最初设想的套路在走……
不过,一般穿越者都会有什么助他走上人生巅峰的金手指,并且一般都和穿越的题材有关!
比如穿越po文的女配一般都天生媚骨,赛博文自带系统,历史文可以向现代直播,无限流的主角拥有无限复活卡……那她穿越成为哈利波特世界观中小黑魔王的幼驯染,金手指点在黑魔法上是不是也很正常!
乌拉妮娅·弗利,你清醒一点!妈已经走了十六年了。
她真是恨自己在性命攸关的时刻还能不停蹦烂梗的大脑。
妮娅欲哭无泪地弯了弯一直紧绷的脊椎,余光观察着里德尔的动态。
她突然觉得很对不起梅乐思教授,对方那样看重她,没想到她不是黑魔法防御的奇才,而是黑魔法的奇才。
等一下。
泫然欲泣的女孩摇了两下自己的脑袋,脑海里颤颤巍巍蹦出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一整个学年梅乐思教授无数次对自己在黑魔法防御上的天赋异禀的夸耀——
“为什么你们下课不多向弗利小姐请教一番?她是五年级当中,防御咒掌握水平最优秀的。”
“妮娅,你的天赋是梅林也雕刻不出的奇迹。”
难道……里德尔钻心剜骨没有作用,不是他的原因,而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免疫了黑魔法?
梅林的屁股啊!她的黑魔法防御……好像点满了……?
黑魔王的幼驯染的金手指是黑魔法防御拉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运事吗?
妮娅几近喜极而泣,她正盘算着怎么拐弯抹角地向梅乐思教授求证,就瞥见余光中的人影痛苦地抽身,摇晃身躯。
里德尔的眼皮痉挛着跳动一下,突然,诡异的扯开嘴角,愉悦地眯起眼睛,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红得吓人,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激动的。
妮娅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琢磨清里德尔的情绪了。该好好谈话的时候他突然暴起,该生气的时候他像抖m一样发笑。
让她的头好痛。
妮娅这么想,也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难搞啊,里德尔。”
里德尔起身,脚步虚脱地迈了两步,去捡自己的魔杖。
妮娅有些焦虑地咬自己的下唇,加快晃悠自己小腿的频率,但没有阻止里德尔的动作,只是提高了警惕,紧盯男鬼的动作。
里德尔动作干净优雅地拾取,始终直着脊背,右手扣住自己的魔杖,指向掌心。
他的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妮娅没听过的咒语,妮娅眯眼睛睨望,他的杖尖闪烁红色的亮光,随即,他的两只手掌都被赤红的火焰吞噬——
妮娅蓦地瞪大眼睛,看那火焰不似魔术,而是逐渐侵蚀他的皮肉,血像融化的蜡烛烛液一样顺着手腕滴落,肌肉在火光里抽搐不自然地弯曲,眼见着要烧到手腕,蔓延至手臂,她才尖叫着念出一道噬火咒,熄灭在他掌心燃烧的火焰。
他的掌心已经全然辨别不出来轮廓,只能称之为一摊勉强残留在白骨上的血肉。
空气里扩散一股焦味,妮娅嘴唇哆嗦了一下,喃喃:“疯子……”
里德尔学着她展示掌心的动作一样,把双手摊在她眼前,不带情绪地开口,嘴角噙着一抹笑:“还给你了,妮娅,别生气了。”
妮娅先是一愣,随即想清楚他还的是什么,霎时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脸皱起,面色难看地凝了一眼他,黑色瞳仁悲伤又忧郁,想施治疗咒,看着满目疮痍,外翻的皮肉无处下手。
他突然歪歪头,问:“你渴吗,妮娅?”
少女头皮发麻地低垂视野,下意识无精打采地回应:“不渴。”
顷刻,一双冰凉开裂的唇贴上女孩的嘴唇,堵住她的呼吸。
妮娅尝到了浓稠的血腥味,皱眉后仰身体,眼眸好半天才重新聚焦。
她听见里德尔说:“现在我也不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