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跪在地上垂着眼,黑发也松散地淋在眼前,让妮娅看不清他的神色。
无论他现在在想什么,是从未体会过的屈辱还是想抽出魔杖发出索命咒,妮娅都决定一并无视,先把自己胸中郁结已久的气撒出来再说。
少女靠在里德尔刚刚倚靠身子的课桌上,提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笑了下:“你一定想象不到那有多痛,只能把手掌的皮肉插进尖锐的蛇鳞上才能增加摩擦不往下划,手腕都没知觉了,只能靠痛觉撑着意志。”
她放下手,在身侧一撑,借力坐在了课桌上,两条白皙的小腿腾在空中晃悠着:“你很喜欢看动物流血,这我从小就知道。那天我流了那么多血,手这么疼,你一定看爽了吧。”
少女的话语骤然停止,里德尔不自觉地滚动喉结,呼吸加重,下一秒,皮革的气息逼近他的嗅觉,里德尔顿感不呼吸不畅,不可置信地蓦然抬头,黑色眼眸扩散。
黑发少女的手背支在她的膝盖上,眨着闪着亮光的眼睛探头凝他,一只脚尖点地,那另一只脚背如芭蕾舞者绷起,优雅地抵上里德尔的喉咙,戏谑又挑逗地向上提了拍,光滑的鞋面拍打里德尔的下巴。
少女慵懒的声音从上方传进他的耳骨:“但是我很不爽。这么多年,我对你这么好……”
妮娅想了想,认真地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脚上微微加了点力,其实她自己隔着皮鞋没有什么特别的触感,但她能将里德尔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里德尔表情一贯的阴冷,跪地笔直,皮鞋逼近也不像后躲,嘴唇发白,脖颈颤栗,呼吸极其不畅地青筋暴起,额前泛出脆弱的冷汗。
妮娅看他胸前因用力汲取呼吸而布满的大片绯红,不禁有些困惑,他为什么不躲呢?
难道这对他来说不是惩罚,而是奖励吗?
脚背绷得有些发酸,她刚想放下那只悬空的小腿,却倏忽被用力一拽,她差点从桌上跌落。
里德尔抽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向胸前一拽,盯了两秒钟做工精细的鞋尖,下一秒,把嘴唇贴了上去。
明明这个吻没有落在她的皮肤上,妮娅却仿佛被蛇冰凉刺骨的蛇尾缠绕上脚踝,融入血管,呼吸不滞的人掉换。
妮娅呼吸紊乱,好想大声尖叫:这里有异食癖!
她再发疯果然还是比不过天赋型选手。
妮娅偏过视线,不去看这怪异的场景,里德尔已经抬起头,清冷的指腹攀上少女的踝骨,在肿的地方毫不留情地按下。
妮娅霎时被逼出生理性的眼泪,一半是疼的,另一半……是被冰凉指腹贴上的痒意。
她咬紧牙关,不让痛苦溢出口舌。
里德尔缓缓开口,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妮娅的脖颈,不知情的人或许会把他眼中的疯狂错认成迷恋,他嘶哑的喉咙中声音阴郁而森寒:“妮娅,这双鞋还是我去年送你的礼物。”
“我很喜欢,”女孩眼睫轻颤,“所以特意穿出来给你看。”
里德尔动作干脆地起身,全然不像久跪且呼吸不畅的人,骨节分明的手落在自己的腰间,优雅俯身,阴影笼罩住坐在课桌上的女孩。
刺骨的气息打在妮娅的耳畔,像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在少女耳边耳语:“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杀你。”
妮娅垂下眼帘,左手用劲握住右手的胳膊,克制自己身体不因为恐惧颤抖,至少不能让里德尔看出她的恐惧。
同时,她的右手指节紧勾住自己的魔杖,在心里默念:除你武器,不管他用什么咒语,就用除你武器对抗。
她清了下嗓子,佯装委屈:“别开玩笑了,里德尔,你不想知道我又占卜出什么了吗?”
里德尔没看到预想的惊慌或抖寒,有些烦躁地舔了下嘴唇:“那重要吗?”
少女飞快地斜眼瞥了一眼他的魔杖,轻快地开口:“呵呵,演温良白羊,受人喜欢的斯莱特林男级长演不下去了吧。”
里德尔:“……快说。”
妮娅眨眨眼:“你打开密室,害死了一条人命,校长承受不住压力要关闭霍格沃兹,咱俩只能回到孤儿院。”
她话音一顿,声音重新变得懒洋洋,不紧不慢道:“所以我真的是为你好啊,汤姆。你也不想只能重新回到孤儿院吧。”
里德尔呼吸明显变粗起来,狠厉道:“满口谎话。”
“是不是谎话,你一试便知,只要你能承受的住尝试的后果。”
妮娅又晃了两下小腿,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要往里德尔脖子以下滑:“你要害我的学校关闭了,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变成幽灵,告诉所有人你的秘密,让邓布利多把你关进阿兹卡班。”
“哦,”里德尔淡淡道,“那我们再来赌一次,看你死后会不会变成幽灵。”
妮娅愕然一怔,随即怒然抓住他红色衬衫的领口,用力往外一扒:“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里德尔面无表情地把落下的衬衫袖提回肩膀。
这就是一句谎话。里德尔深知自己不能相信,但对上妮娅的眼睛,他竟然真的觉得,自己如果打开密室的话,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他握紧了指关节,胃器官痉挛地绞在一起,鼻梁上布满汗水,突如其来的焦躁让他头脑发晕,视野里的明亮的人影都在摇晃。
那他现在能怎么办?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密室,像条夹着尾巴的丧家犬放弃他的使命,还是回到伍氏孤儿院,与那些肮脏的泥巴种生活在一起,生活里充满发霉的面包和生虫洞的床单。
不。
他不能。
他呼吸越来越多局促,苍白面颊浮现病态红晕,指尖抚过魔杖,视线凝上妮娅的面孔。
她为什么能……如此有恃无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