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忆安,要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郁萤突然问了一句这样奇怪的话。
“离开,你要去哪里呀?”张忆安问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呀。”
走到奶奶家门口时,郁萤回过头来看着张忆安,等着他的回答。
“当然会记得你了,咱们都一块玩了七年了吧。”
“嘻嘻~那就好。”
听到了小主人的声音,小黄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出来,“汪汪汪”地叫着欢迎。
“咦,忆安,大黄呢?”郁萤蹲下摸着小黄的脑袋问着。
张忆安也蹲下摸着小黄的后背,一边说:“大黄今年过年的时候没了。”
郁萤听到这个消息,手上动作停了下来,看向张忆安,眼眶含泪。
“不过也没关系啦,大黄没的时候已经20岁啦,20岁相当于人类的100多岁呢,它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张忆安继续说道:“大黄走的时候就躲在奶奶家的鸡舍后面,那时候是奶奶两天没看见它了,一直找不到。初二下午我们去看望奶奶,然后就一起在院子里寻找,最终发现它缩成了一团,窝在一堆柴火上……”
他说着说着,鼻子一酸,“大黄走的时候是嘴角带笑的哦。”
听说临死前会在脑海里播放这一生的美好片段。
那么大黄一定会看到爷爷奶奶对它的呵护与关怀,还有小主人陪他嬉戏打闹的快乐画面。
所以它走的时候肯定是幸福而满足的。
小黄好像察觉到了小主人的情绪变化,便用脑袋蹭着张忆安的小腿。
“小黄,真乖~”张忆安架着狗狗的前肢,把它抱了起来。
正所谓“黄头白面金不换”,不同于大黄是条狼狗,小黄是条正宗中华田园犬。
别看它还不到一岁,看家护院本领可是一点儿都不差。
“走啊,萤萤,进来啊。”张忆安抱着小黄进了门,发现郁萤还蹲在台阶下面。
张忆安放下小黄,又跑出来查看。
在昏黄的路灯下,女孩儿的肩膀正颤抖着。
张忆安蹲在她面前,只见女孩儿眼眶下滴着连成线的泪珠。
“萤萤,怎么了?走啦,该吃饭了。”张忆安拉了下她的胳膊。
郁萤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样子,“忆安,我想我家蛋黄了,我好害怕它也会消失掉,像奶奶家大黄一样。”
“没事啦,蛋黄才7岁吧,它现在正值壮年呢,肯定会一直健健康康的。”
张忆安帮她抹着眼角的泪水,“萤萤,以后我们一起陪蛋黄玩,我们还可以让小黄和蛋黄成为好朋友,好不好?”
“好朋友……”郁萤念了好几遍“好朋友”。
瞬间泪崩了,直接扑进了张忆安怀里。
“呜呜——”
男孩的心脏随着女孩的哭声,一阵阵绞痛着。
吉如意出来时看着这样一幕,还以为是张忆安又欺负郁萤了。
“安安,你咋又把萤萤欺负哭了,你过来,看我不收拾你。”
郁萤抬起头,噙着眼泪,“姨姨,不是忆安,不是他,是我……是我舍不得你们。”
吉如意微笑着,“我们也舍不得萤萤呀。来,乖,别哭啦,吃饭了。”
……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郁有为和杨玉娟一起走进了郁萤的房间里。
“萤萤,爸爸妈妈跟你讲件事情。”
“嗯?啥事情呀?”郁萤正趴在学习桌上补着暑假作业,疑惑地转过头。
郁有为面露微笑地说:“爸爸升职了,爸爸调到上阳市做教育局副局长了。”
“哇,爸爸真厉害。”郁萤满眼的崇拜。
郁有为在华川县教育局兢兢业业工作了八年,把全县的升学率,教资团队都带到了一个新台阶,所以此番升职也算是水到渠成之事。
“那个……爸爸在上阳市买了一套大房子,把爷爷奶奶也接了过来,还有你特别喜欢的蛋黄也带了过来,八月底,我们家也一起搬到那里生活吧。”
郁有为说完,又跟杨玉娟对视了一眼,便走出了卧室,留下杨玉娟做郁萤的思想辅导工作。
卧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还有杨玉娟不停地安慰声。
郁有为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塞了满满的烟蒂。
郁萤一直失眠到凌晨三点,最终实在坚持不住了,才躺在杨玉娟的怀里睡着了。
她今天醒来后,想了一天该怎么跟张忆安讲这件事情。
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甚至也想过要不就这样突然消失掉。
可是那样的话,张忆安肯定会特别伤心吧?
……
在奶奶家吃完了晚饭,张忆安送郁萤回家。
今天的郁萤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跑前跑后地踩着张忆安影子上的大脑袋。
她会不停笑着说:“忆安,你看我把你踩扁了,嘻嘻~”
一路上郁萤都没有说话,垂着脑袋。
这几年,镇上的私家车越来越多了,张忆安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小丫头护在马路内侧。
今晚的这条路走的好漫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老巷子出现在了眼前。
在那棵老杨树前,郁萤停了下来。
“忆安。”
“嗯,在呢。”
“我爸爸去市里工作了,我们家也要搬家了,这个月底,搬到上阳市生活……”
张忆安以为自己听错了,“萤萤,你说……你要搬家了?”
郁萤点点头,“我也要转到上阳市实验初中上学了,忆安,我……”
女孩儿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嗓子被堵住了,她坐在那个给张忆安绑过小辫子的石头上,蜷着双臂,把脸埋在膝盖上。
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张忆安站在她的面前,就像一棵笔挺的白杨树一样。
头顶上的夏蝉在“呜嘤呜嘤”地演奏着这个夏天最后的曲章,它们的生命或许在八月末也将迎来谢幕。
一阵微风拂过,在杨树叶子的“哗哗”声中,依稀能分辨出那“怦怦”的心跳声。
这个时候的时光流逝,精确到了可以用毫秒计算。
几万个毫秒之后,张忆安缓缓开口,
“萤萤,无论你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街道,任何一个巷子里,我都会永远记得你,想念你。”
又一阵微风拂过,吹乱了郁萤的发丝,她抬起手撩顺。
张忆安蹲在女孩儿面前,微笑着,
“萤萤,我们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再次相遇的,就像05年的那个春天一样。”
(见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