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衙前的广场上,立着尊丈高的泥塑神像。神像塑的是前朝刺史李嵩,据说他任上曾祈来一场救命雨,百姓感念其恩,集资请泥塑匠人塑了这像,披红挂彩,香火不断。可近些年,神像的泥胎被雨水泡得发涨,胳膊处裂了道大缝,露出里面填充的稻草,却依旧有人日日焚香,连孩童撒尿溅了神像基座,都要被长辈追着打。
而城郊的铁匠铺里,老 smith 正对着一堆生锈的农具唉声叹气。春耕要到了,农户们来求新犁,可铁矿被官府垄断,说是要用来修补神像前的铁围栏。“那泥塑神像有什么用?” 老 smith 抡着锤子砸向废铁,火星四溅,“能帮百姓翻地吗?能让秧苗活吗?”
消息传到澈儿耳中时,他正在青州巡查农情。看着干裂的田地和农户们愁眉不展的脸,又望向府衙前那尊被香火熏得发黑的神像,眉头微微蹙起。“那李嵩刺史,确有政绩?” 他问身旁的青州知府。
知府点头哈腰:“回殿下,确有其事。当年大旱,李大人亲赴龙王庙祈雨,三日后天降甘霖,救了满城百姓。这神像,是百姓自发所塑,香火不断,也是青州的一桩美谈。”
“美谈?” 澈儿冷笑一声,“百姓的日子,靠的是雨水,更是靠自己的双手。一尊泥塑,能顶得上一张犁?传我令,将这泥塑神像推倒,取其泥料填垫低洼田垄。再收集府衙内外所有废弃的铁器,包括神像前的铁围栏,一并送去铁匠铺,熔铸成耕犁。”
“殿下,万万不可啊!” 知府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是百姓的念想,推倒神像,会寒了百姓的心,恐引发民变啊!”
“民心若靠一尊泥塑维系,那也太脆弱了。” 澈儿语气坚定,“告诉百姓,李刺史若有灵,定会乐见其成。让他的‘神像’,换一种方式护佑百姓。”
推倒神像的那天,广场上围满了百姓,有人哭,有人骂,还有人捧着香烛,试图阻拦。澈儿亲自走到神像前,看着那开裂的泥胎,高声说道:“乡亲们,李刺史当年祈雨,是为了让大家有饭吃。如今,我们把这神像推倒,用它的泥填田,用收集的铁铸犁,也是为了让大家有饭吃。哪一种,才是真正对得起李刺史的初衷?”
百姓们沉默了。是啊,神像再灵,也不能帮他们把地里的庄稼种出来。最终,几个年长的老者站了出来:“殿下说得对,推倒吧。李大人若在天有灵,会明白的。”
推倒神像的过程很顺利,泥胎碎裂,露出里面的稻草。百姓们扛着锄头,把碎泥运到城郊的低洼处,填进田垄。阳光下,那些泥块泛着湿润的光,仿佛真的蕴含着生机。
与此同时,铁匠铺里热火朝天。废弃的铁器被投入熔炉,熊熊烈火将其熔化,铁水通红,像一条火龙在炉膛里翻滚。老 smith 带着徒弟们,忙碌地铸造着耕犁。他们参照着新式的图纸,将铁水倒入模具,冷却后,一张张崭新的耕犁便初具雏形。
这些耕犁,比寻常的木犁坚固许多,犁铧锋利,犁杆粗壮。老铁匠用手摸着犁铧,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厚重,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才是好东西,能帮百姓多打粮食。”
几日后,第一批耕犁铸造完成。澈儿亲自将一张耕犁交到农户手中。农户抚摸着光滑的犁身,激动得热泪盈眶:“殿下,这……这真是用那些铁器铸的?太结实了,比我家那用了十年的木犁强多了!”
“好好用它,多打粮食。” 澈儿拍了拍农户的肩膀。
春耕时节,青州的田野里,多了许多铁牛般的身影。农户们赶着牛,拉着新铸的耕犁,在田地里辛勤劳作。铁犁划过土地,留下深深的沟壑,泥土翻涌,散发出阵阵清香。看着这景象,百姓们渐渐明白了澈儿的用意。
有个老农,用新犁耕完自家的几亩地,特意来到铁匠铺,给老 smith 送了一篮新摘的蔬菜:“多亏了这铁犁,省了不少力气,今年的收成,肯定错不了。”
老铁匠笑着收下:“这都是殿下的功劳。”
澈儿再次来到青州时,看到的是一片丰收的景象。金黄的麦浪在风中翻滚,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秆。农户们挥舞着镰刀,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知府跟在澈儿身后,脸上满是羞愧:“殿下,是下官糊涂,险些误了大事。”
澈儿微微一笑:“知错能改就好。记住,百姓的日子,不是靠神像保佑出来的,是靠一犁一锄种出来的。”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青州的大地上。那曾经立着神像的广场,如今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百姓们在这里买卖东西,欢声笑语不断。而那些用废弃铁器铸成的耕犁,静静地立在田边,在晚霞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红光,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故事——从冰冷的铁器,到守护丰收的耕犁,它们换了一种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