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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至洪熙十四年的夏天,北京城的古树浓荫遮不住岁月的痕迹,年过六十的老皇帝朱高炽细数膝下儿女,一生共育有十子七女,其中九个儿子与四个女儿顺利长大成人。

这些皇子们或居于京城,或就藩地方,境遇各异,在皇权的光晕下走出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皇后张妍所生的三位嫡子,始终是皇室瞩目的焦点。太子朱瞻基时年三十九岁,居于紫禁城东宫,不仅是皇子中最年长的一位,更是无可争议的嫡长子。自永乐年间起,他便被祖父永乐大帝亲封为“好圣孙”,这份来自先帝的金口玉言,让他的储君之位从一开始就稳如磐石,是大明皇位毫无悬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多年来,他随军历练、参与朝政,早已在文武百官心中树立起沉稳可靠的形象,东宫的仪仗每次出行,沿途官员无不肃立行礼。

嫡次子越王朱瞻墉时年三十七岁,闲居在京城的越王府邸。皇帝念及手足之情,偶尔让他帮忙打理刑部的琐碎事务,比如核查刑狱文书、督查狱卒考勤等,却从未委以重任。他的处境始终尴尬——作为嫡次子,按礼法是皇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可兄长朱瞻基的光芒太过耀眼,他虽有争储的野心,也缺乏足以抗衡的实力,只能在“嫡子”的身份与“次位”的微妙中谨慎度日,府中常年门庭冷落,鲜少参与朝堂纷争。

嫡三子襄王朱瞻墡时年三十五岁,同样被朱高炽留在京城,掌管宗人府事务。宗人府负责皇室宗族的谱牒、爵禄、祭祀等事宜,看似清闲,却需精通礼法、熟悉宗室脉络。朱瞻墡性情温和,做事细致,将宗人府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皇帝对他颇为放心,常说:“有老三在,宗室的事朕不用操心。”他虽居于京城,却远离权力核心,每日与宗卷、祭文为伴,乐得安稳。

李贤妃是朱高炽做太子时便陪伴在侧的老资历妃嫔,因性情温顺贤惠、安分守己深得信任。她先后为皇帝生下郑王朱瞻埈、淮王朱瞻墺、荆王朱瞻堈三位皇子,如今均已就藩地方——郑王在河南开封,淮王在江西饶州,荆王在湖广蕲州。三位皇子就藩时带走了丰厚的食邑与仪仗,在封地内形同“土皇帝”,掌管地方军政事务,只是未经皇帝诏令不得擅自入京。李贤妃深知“外戚不干政”的道理,从不为儿子们谋求额外恩宠,母子几人虽相隔千里,却也平安无虞。

已故郭贵妃的命运坎坷,连带着她所生的三子也一生蹉跎。滕王朱瞻垲、梁王朱瞻垍、卫王朱瞻埏均英年早逝,最长者也未活过三十岁。更令人惋惜的是,三位皇子去世时都太过年轻,膝下尚无子嗣,他们的王位只能依照祖制废除,府邸收归朝廷,曾经的王府仪仗如今已蒙尘闲置,成了宫人口中“薄命的王爷”。郭贵妃生前的荣光与皇子们的早逝,成了皇室秘辛中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

最后一位皇子,便是赵贵妃所生的朱瞻崅。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是朱高炽最年幼的儿子,也是他晚年得子的心头宝。因母亲赵贵妃正受盛宠,朱高炽特意选在洪熙十四年赵贵妃三十三岁生日这天,下旨册封朱瞻崅为岐王。册封礼虽未大张旗鼓,却也足够隆重——皇帝亲自为他选定王府地址,赏赐了无数珍宝玩物,连太子朱瞻基都送上了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作为贺礼。

朱瞻崅尚在懵懂之年,不谙世事,每日在宫中读书嬉戏,却因母亲的恩宠与“幼子”的身份,成了后宫中不容忽视的存在,宫人们见了他都需格外恭敬。

按大明礼法,太子朱瞻基身为嫡长子,又有爷爷永乐帝“好圣孙”的金口玉言加持,储君之位本应如磐石般无可动摇。可到了朱高炽晚年,这位一生精于权术的老皇帝,却为了“平衡后宫与朝臣势力”,刻意布下了一盘令人捉摸不透的棋,人为在储位之争中制造着若有似无的矛盾。

一方面,他严令禁止任何皇子染指地方实权,连太子朱瞻基都未曾外放就藩。除了早已就藩的李贤妃之子,其余留在京城的皇子——包括太子、越王、襄王在内,全都受宗人府直接监视管理,日常行动、府中往来都需报备,生怕有人私下培植势力。朱瞻基虽居东宫,却连调遣京营一兵一卒的权力都没有,每次涉及军务,都需通过内阁与兵部层层审批,处处受制。

另一方面,朱高炽又在赵贵妃三十三岁生日那天,做出了一件破例之举:将年仅十岁的幼子朱瞻崅册封为岐王,不仅赐下豪华王府与丰厚食邑,更在关中划出一大片沃土作为封地,派工部官员亲自督办王府建设。

更让人浮想联翩的是,他竟允许赵贵妃参与岐王的教育事务,从挑选太傅到制定课业,都让她插手过问。这一连串举动,明摆着是故意放出风声,让朝臣们私下猜测“皇帝是否偏爱幼子,有易储之心”。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有人暗自观察东宫动向,有人悄悄向岐王府示好,连内阁扩大会议上都有人旁敲侧击询问“岐王封地税赋标准”,搅得人心浮动。

太子朱瞻基对此早已憋了一肚子火。这日退朝后,他回到慈庆宫,见四下无人,便对太子妃胡善祥大吐苦水:“父皇一世英名,怎么偏偏在接班人这件事上犯糊涂?我为他南征北战多年,为大明守了多少疆土,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他这般折腾,难道真要逼我学唐肃宗那样,把他架空成太上皇不成?”

说罢重重拍了下桌案,连茶杯都震得叮当响。

胡善祥正低头绣着一幅松鹤图,闻言放下针线,嬉笑着打趣:“陛下现在只顾着和赵贵妃那个狐媚子在御花园赏花听曲,宫里的事都交给杨阁老,外界的流言蜚语哪还管顾得上?依我看,你真让他当个太上皇倒也省心,大不了换个清静地方,让他继续和那个狐狸精厮混,咱们还能落个耳根清净。”她说话时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俏皮,丝毫不见慌张。

朱瞻基被她逗得一怔,随即故意做出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伸手就去捂妻子的嘴:“你这胆大包天的无知女子!竟敢咒父皇,还直呼贵妃名讳,是要反了天了!”手指触到她温软的唇瓣,却舍不得用力,反倒被她笑着咬了下指尖。

胡善祥拍开他的手,笑嘻嘻地躲到一旁:“反正关起门来就咱们两人,说说又何妨?你呀,就是太把父皇的小动作当回事了。”她走到丈夫身边,帮他抚平皱起的衣襟,“岐王才十岁,赵贵妃再受宠也没娘家势力,他们能翻起什么浪?倒是你那个二弟越王,才该多提防着点。”

朱瞻基听她这么说,脸上的怒色渐渐散去。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清楚,父皇的这些举动,更多是老来糊涂的试探,或是平衡朝局的权术,并非真要废长立幼。

赵贵妃和岐王根基太浅,掀不起大风浪;襄王性子温和,毫无野心;真正需要防备的,唯有身为嫡次子的越王朱瞻墉。只要盯紧这位二弟,不让他借着“第二顺位继承人”的身份搞出小动作,自己的皇位便稳稳当当,无人能撼。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朱瞻基握住妻子的手,无奈地笑道:“还是你看得通透。罢了,随父皇折腾去吧,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端,任谁也挑不出错处。”只是他眼底掠过的一丝警惕,却泄露了心思——即便胜券在握,这储位之争的暗流,终究还是让他不敢有半分松懈。

这个夏天的夜晚格外闷热,连紫禁城的晚风都带着黏腻的潮气。深夜的赵贵妃寝宫灯火暧昧,烛影摇红中,年过六旬的朱高炽靠着亲信太监刘安寻来的“灵丹妙药”,正与赵贵妃缠绵不休。半个时辰的翻云覆雨过后,他终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脱力地瘫软在赵贵妃怀中,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身下的锦被,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寝宫内格外清晰。这般狼狈的模样,与他平日的帝王威仪判若两人,可他望着怀中肌肤胜雪的贵妃,眼中却满是无比满足的笑意。

赵贵妃轻柔地用丝帕为他擦拭汗水,指尖划过他松弛的肌肤,声音带着刚经历情事后的慵懒:“皇上歇会儿,臣妾去给您端点参汤来。”

朱高炽却按住她的手,不让她起身。他抚摸着她如瀑布般散开的长发,发丝的清香萦绕鼻尖,忽然心血来潮,眼神迷离地问道:“娇娇,你觉得太子人品如何?将来他继位,会待你和崅儿好吗?”

赵贵妃心中猛地一凛,如同被冰水浇头,刚刚交合时的兴奋与情欲瞬间烟消云散。她知道,这看似随意的一问,实则是皇帝的试探,更是一道关乎她与儿子生死的考题。若说太子坏话,难免落得“挑拨离间”的嫌疑;若一味夸赞,又显得刻意讨好,反而可能引起猜忌。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片刻后,赵贵妃定了定神,立刻换上一副媚眼如丝的模样,柔若无骨地伏在皇帝胸口,指尖轻轻在他心口画着圈,柔声细语地说:“太子殿下仁厚贤明,臣妾早有耳闻。当年他在大同亲征瓦剌,身先士卒冲在最前,打赢了却不滥杀降卒,还让军医为瓦剌伤兵治伤,可见其心善;这些年来,他对诸位弟弟妹妹也多有照拂,崅儿前日还跟我说‘大哥教我写毛笔字,夸我进步快’。臣妾相信,太子这般仁心,将来继位后定会念及手足之情,善待我们母子的。”她说得情真意切,连眼角都带着几分真诚的暖意。

朱高炽听后,紧绷的眉头渐渐舒展,心中的疑虑一扫而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对!瞻基自小就心善,不是刻薄寡恩的人。有他在,朕百年之后,也放心得下。”他愈发觉得赵贵妃不仅解语,更识大体,没有寻常妇人的短视与妒意。

自此之后,皇帝对赵贵妃的信任又深了一层,甚至打破了“后宫不得干政”的惯例,允许她偶尔翻看内阁送来的“备案奏折”——这些奏折多是地方琐事或礼仪流程,虽不涉及军国大事,却也是寻常妃嫔绝无机会接触的政务。

有时朱高炽懒得动,便让贵妃坐在榻边给自己朗读奏折,听着她软糯的声音念着各地的收成、河工的进度,他往往听着听着便打起了瞌睡;有时兴致来了,还会让精通书法的赵贵妃照着自己的笔迹,在送上来的无关紧要的奏折上,依葫芦画瓢地写一个“可”字。赵贵妃握着皇帝的手,感受着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力度,心中既有隐秘的兴奋,又不敢有丝毫逾矩。

“皇上这是要让臣妾变成女尚书啦。”她放下朱笔,笑嘻嘻地打趣,故意将“女尚书”三个字说得娇俏。

朱高炽拉过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两下,眼中带着玩笑的意味:“别说女尚书,你要是有本事,当个武则天也不是不行。”

两人相视大笑,对这犯忌讳的玩笑毫不在意。在朱高炽看来,这不过是老夫老妻间的调笑,他从未真的想过让后宫干预国政;而赵贵妃也深知分寸,从不就奏折内容发表意见,只是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解闷工具”的角色。

可他们都没意识到,这些看似无伤大雅的举动,早已在无形中打破了朝堂与后宫的界限,为日后的权力格局埋下了一丝微妙的伏笔。烛火摇曳中,皇帝的笑声渐渐低沉,赵贵妃轻轻为他掖好被角,目光落在案头那本摊开的奏折上,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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