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凉。”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落在她肩上,下一秒,温暖的手臂从背后环住她的腰,熟悉的雪松气息裹住了她,将夜风的寒意隔绝在外。
云昭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顺势往后靠在青玄澈怀里,侧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烦乱的思绪像是被这暖意抚平,她轻声问:“青玄澈,你说……母皇真的不相信我是她女儿吗?”
青玄澈低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不知道陛下怎么想,但我知道,若是陛下真要对你不利,咱们从踏入皇宫那一刻起,就不会这么安稳。”
云昭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望着那轮弯月。
夜风依旧吹着,可心里的寒意,却被身后的温暖一点点驱散了。
然而下一瞬,青玄澈周身的气场骤然收紧,云昭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夜色中,一道明黄身影踏着月华而来,衣摆上绣着的龙纹在月光下泛着暗金光泽,步履沉稳,自带帝王的威仪。
云昭的身子猛地一僵,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披风的系带。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熟悉的眉眼撞入眼帘,是她念了半生、怨了半生的人。
“母……”一个字不受控制地冲出口,却在舌尖打了个转,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跟着青玄澈俯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参见陛下。”
云流月的脚步顿了顿,深邃的眼眸落在她微垂的发顶,眸色暗了暗,随即抬手:“平身。”
她的目光转向青玄澈,语气缓和了几分:“你在黎城的事,朕都听说了。年纪轻轻便有九级修为,还能护得她周全,沉稳有度,很不错,不枉费朕当年将你放在她身边。”
青玄澈躬身谢恩,余光瞥见云昭紧绷的侧脸,心知陛下有私话要对她说,便拱手道:“陛下与公主久别重逢,臣在殿外等候,若有差遣,随时传唤。”
说罢,他后退数步,转身站在不远处的廊柱下,身姿挺拔如松,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沧澜殿虽经沧溟反复梳理,他仍不敢有半分松懈。
晚风拂过庭院,草木簌簌作响,殿内的灯火透过窗棂洒出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影。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母女二人相对而立,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还在为朕将你流放蛮北之事生气?”云流月先开了口,语气里没有帝王的威严,反倒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云昭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不敢。”
这两个字说得轻,却带着未散的郁结,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
云流月忽然笑了,那笑容冲淡了几分帝王气,多了些为人母的无奈:“你啊,还是老样子,嘴硬得很。”
她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云昭脸上,带着审视,更藏着怜惜:“你在黎城做得很好。救百姓、退强敌,连九级兽人都能为你所用,还让黎城城主心悦诚服——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云昭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像蚊蚋:“这些与陛下无关,反正我也不是你的谁。”
“不是我的谁?”云流月挑眉,语气里带着点反问的笑意,“你是从朕肚子里钻出来的,流着皇家的血,还能与朕无关?”
云昭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难以置信:“你不是说……说我是假公主?云瑶才是你的女儿?”
上一世,就是这句断言,让她被流放,最后落得那般下场。
云流月轻轻叹了口气,月光下,她的眼神复杂:“但凡你那时候争点气,朕也不至于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云昭懵了,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所以……我真的是你的女儿?”
“自然。”云流月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朕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儿。”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积压多年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云昭的声音忍不住发颤,眼眶也红了。
“蛮北是什么地方?那是流放犯人的绝地,你就不怕我死在那里?”
云流月的神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语重心长:“你扪心自问,以前的你,可堪大任?”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的宫墙,带着帝王的无奈,“风徽国是祖宗传下来的基业,朕百年之后,终究要交到你手上。可你从前,性子怯懦,不懂权谋,连自保都难,如何撑起这万里江山?”
“朕将你送去蛮北,是想让你脱离宫廷的温室,也想看看,你骨子里有没有皇家的血性。”
她转头看向云昭,眼底翻涌着舐犊情深,“那些流言,是朕故意放出去的。既为了麻痹丞相一党,也为了逼你成长。你如今,没负朕的期望。”
云昭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无家可归的弃子,母皇的狠心背后,藏着这样深沉的期许。
上一世,她没能熬过那番“历练”,带着满心的怨恨死去。
若不是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怕是要带着这个误会,恨一辈子。
可虽然知道母皇的苦衷,但她依然无法释怀上一世自己因此而落下的悲惨结局。
那些蚀骨的疼痛,原来只是因为没通过“历练”,何其可笑。
云流月的话音刚落,喉间突然涌上一阵痒意,她下意识地抬手捂嘴,一声低咳从指缝间漏出来。
起初只是轻浅的咳,可没过两秒,咳嗽声突然变得剧烈,像被什么堵住似的,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细碎的颤音。
她身子晃了晃,不得不伸手扶住身边的廊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瞬间褪去血色,连唇瓣都变得苍白。
“陛下!”一道急促的女声传来,总管彩静提着一盏宫灯快步奔过来,灯影在地面上晃出细碎的光。
她手里还抱着一件厚厚的貂毛披风,见状立刻展开,慌乱又小心地裹在云流月身上,连声道,“您忘了太医说的?不能吹风,夜里寒气重,再咳下去该伤肺了!快,奴婢扶您回宫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