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平复了一下心情,收起信件,正打算去洗漱更衣。
乘风阁的大门外,突然传来陈无忧的声音,“二嫂,二嫂睡下了吗?”
温宁微愣,转头,就见到陈无忧和苏令月走了进来,见到她,陈无忧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上前道:“终于见到二嫂了,二嫂可真是个大忙人,每天都一大早就出去,大晚上才回来,我每次想找二嫂都对不上二嫂的时间。”
虽然都住在都护府,但温宁这段时间因为忙,确实没怎么跟他们见面。
她眼眸一弯,摸了摸陈无忧的头,道:“你若想找我,去世安堂也可以啊。”
“我才不要。”
陈无忧嘟了嘟嘴,难得带了几分抱怨道:“先前我好说歹说,二嫂都不让我做你的学生,在二嫂答应让我做你的学生之前,我才不要去你的世安堂。”
“二哥几百年不给我们写一封信,这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
温宁不禁好笑地看着她。
陈无忧很早之前就说了,要跟着她学医,但温宁自觉在成为她的先生前,首先是她的二嫂,无忧自小被几个哥哥保护得太好,虽然也是一路颠簸过来的,但其实没受什么苦。
她想尽快打响世安堂的名声,因此这第一批学生,她是打算采取严厉教学的,所以当初选择学生的时候,她才这么谨慎。
她不是不相信无忧能吃苦,只是有些不舍得。
再说了,无忧先前从没有表现出过对医术的兴趣,她有点担心她是一时兴起,暂时不收她,也是想她再好好想想。
苏令月自是一眼就看出了温宁的想法,笑眯眯道:“你这个傻孩子,你家二嫂是在疼你呢。不过,我先前还期盼着家里能来一个舍得对无忧狠下心来的人,看来是很难了。”
陈无忧当然也是知道温宁的良苦用心的,所以她也就是嘴上说说,从没有真的抱怨过温宁。
闻言,跑上去亲密地抱着温宁的手,笑嘻嘻道:“我知道二嫂对我好。”
温宁笑着看了看她,问:“说起来,你们这么晚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苏令月顿时一脸暧昧地道:“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我们的好二哥这段时间在通州忙事情,担心把他未来媳妇儿冷落了,特意写了信过来,让我们有空多多陪陪你呢。”
温宁微微扬眉,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苏令月说完,示意了一下跟着她的侍婢手上拿着的食盒,笑着道:“我带了夜宵过来,去凉亭那边一起吃点?”
几人在凉亭里落座后,苏令月一边示意侍婢给她们布菜,一边道:“最近他们三兄弟都忙,瑾斯和瑾柏虽然在丰临,但也是常常见不着面。我听瑾斯说,卫国那个楼鹤羽前儿个昭告天下了,说永安公主如今在他那里,还以永安公主的名义,颁布了一则讨伐二哥的檄文,真真可笑!当初领着二哥去杀她父皇和皇兄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这般大义凛然?可笑的是,竟还真有不少人被她说动了。”
虽然陈瑾风他们先下手为强,在那之前就用叛国罪钉死了永安公主。
但架不住有些人的心就是偏的,便是永安公主真的把晋国卖给卫国了,就为了她那个司姓,他们也能昧着良心叫好。
因为卫国发的檄文,这段时间晋国各地又有了一番动荡,虽然都不成气候,但也是够让人烦心的。
这便是陈瑾斯和陈瑾柏最近忙碌的原因。
陈无忧忍不住道:“我先前就不怎么喜欢这个永安公主,总觉得她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是装出来的,没想到,还真的是装出来的。她这样投靠了卫国,是彻底不管她弟弟和母亲了吗?”
这种事在陈无忧心里,是无法理解的。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竟能那般决绝地抛下自己的亲人。
温宁双手握着面前的杯子,大拇指轻轻摩挲杯壁,道:“永安公主的野心超乎我们的想象,虽然我不太认同她的做法,但一个人想要权力,不算错。”
苏令月却忍不住嗤笑,“想要权力确实没错,但她还真以为,楼鹤羽会心甘情愿把权力双手奉上?不过也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
陈无忧突然转了转自己的杯子,眼帘微垂道:“我前几天听四哥说,那个楼丞相会和永安公主合作,是想以后攻打晋国的时候师出有名。是不是……战争又要开始了?”
她虽然被保护得很好,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她能看出来,四哥最近那么忙,不全是因为卫国发布的那则檄文。
“我听四哥说,过两天,他也要出一趟远门,归期不定。”
陈无忧咬了咬唇,道:“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连半年时间都没到,二哥和三哥又要四处征战了吗?”
苏令月有些心疼地看着无忧,手伸过去,紧紧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无忧,二哥他们处于这个位置,迟早会有这么一遭的。除非,天下能再次一统,到那时候,二哥他们,也许就能稍微轻松一些了。”
陈无忧的脸色不禁有些黯然。
天下一统,多么遥远的词。
至少,在陈无忧看来,天下分裂这么久了,短时间内真的能一统吗?
而二哥他们要一直背负着这个担子,又是对的吗?
温宁看了看陈无忧,忽然轻笑一声,道:“无忧,你要相信你二哥啊。”
至少,待在丰临城这半年来,他不是就真的无所事事,就想着休息去了。
温宁跟在陈瑾风身边的时间虽然短,但也能看出来,这个男人的厉害之处远不止在战场上。
这半年来,他从没有一天不在运筹帷幄,想着结束这个乱世。
温宁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一脸笃定道:“他远比我们,不,远比世人以为的,都要强大。”
虽然温宁这话似乎只是在安慰她。
陈无忧心里的忐忑却也真的被抚平了不少。
苏令月忽地,笑着看向温宁,“对呀,咱们温东家最近风头无两,连向来被誉为晋国第一名医的齐东家都比下去了,咱们二哥要是再不支棱起来,可配不上咱们温东家了。”
温宁忍不住嗔了苏令月一眼,“阿月又在笑话我。”
因为苏令月的玩笑话,几人间的气氛再次轻松了起来,一直在凉亭里说说笑笑的,直到月上中天,才散了。
当天温宁回到房间里后,看着周围无比熟悉的一切,不禁淡淡一笑。
人生真的难以预测。
半年前她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哪里能想到,最后她竟是会选择留在了那么一个强大又危险的男人身边,走上注定不平凡的一生。
虽然时间只是过了半年。
某些时候,她却是觉得,她来到这里已是好几年了。
第二天,温宁照常早起,梳妆打扮完正打算去世安堂,春喜突然咋咋呼呼地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夫……夫人,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