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要赔啊!就让我们按平常种地那样弄,松土、播种、浇水、除草,该咋来就咋来。她说得简单明了,一点都不复杂。实在不会的地方,发个消息给她,她立马就能来教,分分钟就到,连飞行器都不用租。”
她忽然想起姜馨月临走前反复叮嘱的话,赶紧补上一句。
“她亲口说过的,不管成不成,咱们都不用赔钱。种成了,她给工资;种不成,她也不追究,种子白送,就当试一试。”
“对了,”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点,“工资一天七十星币。”
“七、七十?!”
村长猛地瞪大了眼睛,耳朵都竖了起来。
眼下普通兽人一天才挣五十星币。
还得拼死拼活地打猎、挖矿、搬运重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而种地呢?
辛苦一整季,从春忙到秋,翻地、播种、除虫、收割,忙得脚不沾地。
最后也就收一千多星币,还不够交几个孩子的学费。
如今一天七十,一个月下来就是两千一百。
这可是翻了倍都不止的收入!
日子真有盼头了,连睡觉都能笑醒。
他赶紧把种子紧紧攥在手心,又怕压坏,连忙改用布小心包好,塞进贴身的衣袋里。
然后正了正脸色,站直身子,严肃地说道:“我这就安排人下种。种子数量不多,得先紧着最困难的几户来。村尾那几家孩子多,日子紧巴,一家七八个娃的都有,还天天张嘴吃饭,实在撑不住了。让他们先干,也算是救急。”
“好。”
乔清妍点点头,没有半点意见。
她一个人轻省,没牵没挂。
爹虽然病着,但不用上学,也不用交学费。
日子虽苦,还能勉强糊口。
可那几家雌性就不一样了,一个接一个地生娃。
每家十几个孩子都稀松平常。
眼下还有好几个正挺着大肚子,随时可能临盆。
她们的兽夫也一个接一个往家里领,说是帮衬。
其实大多是来蹭饭的,干不了几天活就溜了。
别人总说多夫家日子旺,人丁兴旺,将来有靠头。
可乔清妍一点没看出来。
那些雌性虽说不愁吃穿,有夫婿供着。
但个个肚子挺得像要炸开似的,走路都得扶着墙。
怀里抱一个,背上背一个,脚下还追着一群吵吵嚷嚷的小崽子。
她不眼红,反而心里泛起一丝庆幸。
自己独过,虽然清冷些,但自由自在。
想走就走,想歇就歇。
不用为谁操心,也不用被谁拖累,挺好的。
村长领着她走进第一家。
这户人家的雌性是兔族,生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嘴巴小小的。
可如今她却躺在破旧的木床上,动都动不了,肚皮滚圆。
身上盖着的被子都绷得发亮,脚边堆着几件补了又补的小衣服。
“村长?清妍?你们咋来了?”
她勉强撑起身子,声音虚弱,气若游丝,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她想撑起身,肚子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横在身前,挡住了她的动作。
可即便如此,她的眼里依旧闪烁着倔强光芒。
“这胎是小狮子……个头实在太大了。”
她勉强扯出一丝苦笑,指尖轻轻抚过高高隆起的肚皮。
“一胎多宝已经够受的了,偏偏还碰上血脉纯正的小狮子,光是骨架就比别的崽子大一圈。现在这肚子,都快比我整个人还要宽了。”
乔清妍站在一旁,喉咙猛地一缩。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纤细瘦弱的腰肢上。
那一瞬间,她第一次认真地问自己。
生孩子,真的是雌性该期盼的福气吗?
就在这时,几个兽夫扛着沉甸甸的猎物从林子里回来了。
他们身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衣服破了几处,脸上也带着风霜与戾气。
可当他们看到屋里的雌性时,那股锋芒便一点点收敛起来。
“雌主,孩子还安稳不?”
其中一人粗声问道,语气关切。
乔清妍的心口突然一堵。
明明是她在承受分娩前的日日夜夜,疼得辗转难眠,整宿整宿地无法合眼。
怎么这些人口中第一个关心的,永远只是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村长倒是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摆了摆手,随意寒暄了几句,随即说明了今天的来意。
“上面有人要建育幼所,专门照顾刚出生的小崽子。你们要是愿意把娃送过去统一抚养,每月还能领一笔补贴。你们觉得咋样?”
话音未落,几个兽夫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手掌搓得咯吱作响,脸上的愁容瞬间散开。
家里孩子多,猎物却有限,肉不够分,天天为吃饭发愁。
如今大些的崽子都去学堂了,地里缺人手,家里更显拮据。
这个机会,简直雪中送炭。
“愿意!太愿意了!谢谢村长!”
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一位怀有身孕的兔子雌性靠在床头,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肚皮。
“宝贝儿真有福气啊……等你落地那天,咱家就有饱饭吃了,再也不用看着锅里那点稀汤发愁了。”
乔清妍站在角落,浑身忽然一阵发冷,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推开木门,踉跄着走了出去。
“呼。”
刚踏出屋门,她猛地吸进一口凉气。
清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仍压不住心头的窒息感。
以前,她总是羡慕姜馨月命好。
嫁了个强大又体贴的雄性,日子过得安逸体面。
生孩子……
真的太吓人了。
那不是荣耀,也不是恩赐,而是将一个雌性的身体当作孕育生命的容器。
幸好,那些雄性当初都没有答应娶她。
不然,她是不是也该像这些人一样,整日躺在床上,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一胎接一胎地怀,疼得夜里哭都不敢大声?
太阳偏西,阳光斜照进村子的小路。
几个兽夫扛着锄头,踩着泥泞往田里走去。
村长拄着拐杖,牵着乔清妍的手,又串了几户人家。
那几户人家的境况几乎一模一样。
雌性安静地待在屋里,低头缝补或煮饭。
兽夫们嘴上答应得很痛快:“行,送孩子去育幼所挺好。”
可转过头,眼神就不由自主地瞟向媳妇的肚子,盘算着下一胎能带来多少劳动力。
没有一户人家的雌性不是挺着大肚皮,瘫软在床上。
等丈夫端来一碗稀粥,然后默默吃下,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