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遇一脸懵懂的样子,我也不确定他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一番开导听进去。
要不是因为他一直跟在鹤萦身边做事,我也懒得干预他的想法。我不希望这个孩子有什么心理问题,这对鹤萦来说也是个定时炸弹。
虽然这样做的出发点显得有些刻薄,但我只看结果,若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那我刻薄一点也无妨。
“阿嚏!”我感觉鼻子痒痒的,打完喷嚏后又止不住地流鼻涕。
“宋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天太冷了。”李遇站起身,伸手扶我起来。
我的眼光一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钻进了一旁的药房里,是赵小五的侍卫。
“那是何人?”我用下巴尖指了指刚走进去的侍卫。
李遇神色一变,支支吾吾地说道:“不……不太熟,许是山下某个权贵的亲卫,替主子拿药。”
看来五皇子在后山养病的事他也知晓,是鹤萦告诉他的?
这小子知道的事还不少,为什么此前都没有人注意到他。
“你也早些休息吧,成日跟着鹤萦做事,想必也挺忙。”
“还行,就是跑跑腿的事。”
李遇随口说出的这句话像一颗落在平静湖面的石子,起初还只是漾开一些细碎涟漪,我还跟着笑了两声。
可话音刚落没两秒,此前那些零散的疑点、让我辗转反侧的细节,突然像被无形的线串了起来,在我的脑海里拼凑成完整的模样。
先前的所有困惑都在这一刻有了清晰的答案。
蒙在眼前的雾猛地被吹散开,我的心口一阵发麻,后知后觉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原来是李遇。
揣着这个惊天秘密,我快步回了院子里。吞花听见我回来,远远地就点亮了灯等着。
我一进屋就急不可耐地把斗篷从肩上抖落下去,举着两只纯白“熊掌”,神色夸张地对吞花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
“鹤萦身边那个小跟班,李遇,他可能是郑东榆的人,北狄那边的密信是郑东榆掉包的。”
这是我在一瞬间得出的推断,但并非天马行空。
鹤萦曾说过,五皇子来后山养伤的事,药师谷内无人知晓。他们一行三人本就行事低调,侍卫穿着与百姓无异,都是简单的粗布衣裳。
刚才来取药,也并未佩戴兵器。就算气质出众,怎么偏偏在药师谷长大的李遇能认出那是某位权贵的亲卫?
除非他此前就见过。
自我和吞花回到药师谷那天,李遇就给郑东榆递了消息,他自然猜得到我们要查仰月失踪一事。
仰月失踪也与他有关。
他要与大王子海渡澜合作,必然要开出让海渡澜满意的条件。
仰月生辰宴上发生的事已经让海渡澜起了疑心,不止是要解决亲弟弟海渡风,就连自己的妻子也要一并解决。
他不能容忍枕边人有半分背叛的可能性。
到头来我还是害了仰月,这一招是我棋差一步,没有算到海渡澜会如此心狠,且没脑子。
仰月代表的是北狄民众,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让她消失,不知道在民间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虽然事情发展几经波折,但这么一盘算,结果好像大差不差。
又是郑东榆,这世界果然要围着他转。
“仰月失踪,和东榆有关?”虽然线索盘根错节,但吞花也很快理清了事实。
“只是我猜的,明日想个法子探一探这李遇。”
吞花问道:“要告诉鹤萦吗?”
我想起当初在平湖居抓到细作时,鹤萦失望的面孔,心里泛起一丝不忍。
她经历了太多背叛,李遇若真的是郑东榆的眼线……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
“先别说,我怕她知道了又要难过。”
心里揣着事,晚上就睡不好。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我就醒了,一睁眼,天刚破晓。
想要确认李遇的真实身份,最快的途径就是阿塔兰。
我早早地起来,从小厨房里精挑细选了一些早餐,提着食盒敲响了阿塔兰的房门。
“谁啊。”阿塔兰的声音听起来慵懒劲十足,想必是被我吵醒的。
我得了阿塔兰的回应,夹着嗓子说道:“起来吃饭了。”
这一夹,用了我二十五年的功力,差点把自己夹晕过去。
“嘎吱”一声,门开了,我对上阿塔兰震惊的脸,依旧保持微笑。
她只穿着里衣,凌乱地披了一件厚衣裳,昨日鹤萦把她的头发编成了辫子,现在也散开了一些。
“宋初安,没事吧你?”
“没事啊,给你送早点来。”
我抬起胳膊,给她看我挎着的小食盒。
“这不是想着你的手不方便嘛。”我用近乎谄媚的语气说着。
阿塔兰估计是没见过我这种架势,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都微笑着提供早餐服务了,她更不能打我。
药师谷的饭菜都是轮值的医师来做,香一顿臭一顿。而早饭常常由头天夜里值勤的医师来做,昨夜值勤的人就有李遇。
“你尝尝这早点味道如何,这可是药师谷专供,外面多少人挤破头想吃上一口。”
这话纯扯,药师谷只为病人提供简单的清粥小菜。
我并不知道李遇做了什么,只得将所有怀疑对象都打包带走。
阿塔兰拿起一个包子,豪迈地咬了一大口,咀嚼得正起劲,我把头凑到她面前问道:“好吃吗好吃吗?”
“一……一般……”阿塔兰不明所以,扭过头和我拉开距离。
“一般就不吃了,换一个!”我用手捧着食盒递到她面前,催促着她换一种。
阿塔兰不理解,但阿塔兰照做了。
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中,此时的她正处于对我的愧疚期,一直在她面前晃动我受伤的双手,这个愧疚期的时间就能无限延长。
只要我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她都能无条件容忍我。
比如现在,她吃过每一口拿起的早点后,都要回答我相同的问题——“好吃吗”?
“好吃吗这个。”我不厌其烦地问,她不厌其烦地回答:“一般。”
直到那个小小的麻饼出现,阿塔兰吃下后,表情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