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说道:“对,像看画儿那样,看得清楚明白。”
“那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我死了。”我没说实话,因为即将去做这件事的是我自己,如果看到的是珠华的死状,那么由我代替她去,应该死的就是我。
“你死得很惨吗?”
“很惨。”
珠华的重点完全不是我所预想的那样,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但又不那么意外,如果一直循规蹈矩的话,她就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珠华了。
“你怎么死的?穿的什么?”
“穿着夜行衣……嗯……被人一箭射死了。”
我磕磕巴巴地描述着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事到如今也不确定究竟是我的幻想还是真的能预见未来。
“是三日后吗?”
“不知道,是在星洲的王宫里,还在下雨。”
我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着那个画面。
珠华托着下巴想了半晌:“你从未去过星洲王宫,怎么就知道那是王宫?况且近几日星洲天气可好了,不会下雨。”
她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事,她在努力让我相信那个画面只是我的想象。
可我该怎么开口告诉她,我看见的那个人是她。
我能够履行自己的义务,既然是我答应了阿塔兰,就该由我去做这件事。
但我又明白吞花的性格,她不是那种会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人。除我之外,她还会安排别的人,确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
珠华就是她的planb,而我无法代替珠华。
我害怕噩梦成真,却又没有理由阻止她们。我可以毫无顾虑地欣然赴死,但我不能让别人跟我一起死。
“就算死了也没事,我会记得给你烧纸的。”珠华开玩笑地说道,还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瓷瓶递给我。
我也顺手接过来,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助眠的东西,睡前打开放在床头,不会做噩梦。”
她认为这只是我做过的一次噩梦。
“咚咚”,有人在门框上敲了两下,我扭头朝外看,是帮我做推拿的小姑娘。
她也是大雍人,不知道是不是原先也在扶摇阁待过,吞花知道我没日没夜地习舞,腰上有伤。
我对珠华说:“我去捏会儿腰,你等我回来继续跟你讲。”
“去吧去吧,把门给我带上。”
门一关,珠华又开始坐在那里跟她的瓶瓶罐罐做沟通,最终能配个什么样的毒药出来,谁也不知道。
最好是无色无味无解,还不能让他们怀疑到我头上的那种绝世好毒药。
做推拿的小姑娘叫无言,人确实非常沉默寡言,这一个月几乎每日都要帮我捏腰捏腿,有时候也会帮我放松一下手指。
但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交谈,起初我还试探性地跟她聊聊天,但发现她回答得极其敷衍和公式化后,我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可能她不善言谈吧。
也许是刚和珠华聊过天,我的话匣子还没合上,今天见了无言,交谈欲望格外强烈。
她熟练地替我揉捏着手指,拉了抻,抻了拉,仿佛我的手是一块面团。
“你今日不是很忙呢,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今日歇业,原是要休息的,但想到你还在,我就来了。”
她破天荒地回了我这么多话,这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么长的句子。
扶摇阁里的工作人员不全是食宿全包,也有像无言这样的“走读生”,但在外租赁房屋的钱是要给他们的。
无言的掌心暖烘烘的,指腹细腻得像是海边最细的细沙,不疾不徐地裹着我的指节。
“力道可以吗。”她照例询问我。
我“嗯”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该跟她聊什么。
她精准地揉到了我练琴紧绷的地方,将僵硬的酸胀感一点点揉开了,不痛不痒,只留下一阵酥麻的感觉,顺着指根往上蔓延。
我望着她低垂的眉眼,再顺着往下看到她连日来重复的机械动作,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焦虑。
温水浸润的帕子裹住我的指尖,我知道这是最后一个步骤。
“包一会儿,等帕子凉了取掉就好。”
还是熟悉的叮嘱,我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无言动作麻利地收拾着刚刚用过的精油和手帕。
霎时间,一个想法撞进了我的脑子里。
“无言,你教教我,怎么按头。”
无言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放下了正在收拾的东西,真的坐到我的身边开始手把手教我。
用什么样的手势,什么样的力道,怎么辨认穴位……
就这样絮絮叨叨地教了一个时辰,我也就认认真真学了一个时辰。
“就是如此简单的事。”无言最后用这句话作为结束语。
“就这么简单?”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想到两个小时就学会了一项技能。
“姑娘学这个做什么?”无言都已经教完了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我歪着头俏皮地回答她:“突然感兴趣,想学一下。”
假的,其实是技多不压身,我虽然三分钟热度,但是这三分钟里我学到的东西就是我的。
虽然是样样通,样样松。但好歹也是样样都摸到了一点边,有了跟别人谈天论地的资本。
别管了,我有我的想法。
无言每天都会去向吞花做工作汇报,说错了,其实是每个人都需要向她做工作汇报。
因为目前扶摇阁最重要的事就是刺杀任务,回到老本行的她是不允许这件事出现任何纰漏的。
她知道了我找无言学按摩的事,但并不发表任何看法。
“今日练得如何?”
我举起双手递到她面前,故作可怜地说道:“挨打咯。”
谁知她对此早已免疫,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把我的手按下来:“挨了这么久的打,我当你已经习惯了呢。”
“阿桑这么厉害,怎么没有学生呢?”我好奇地问道。
“不是有你吗。”
吞花淡然的态度让我更疑惑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我算什么东西,我说的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学生。没有学生,那她的老师是谁?”
“她的老师是曾有‘天下第一琴’之称的时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