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捕快讲述的故事听的在场,有些同理心泛滥的小捕快悄悄地抹着眼泪。世事弄人,这沈大娘子的一生也实在是太惨了吧……
齐澈推开理事厅的门,外面已经开始下起小雪,风雪从他的裤脚边裹挟着进入室内,很快便化成一滩水渍。
“这个女人就是被害死的!如今天降异像,就是为有冤之人鸣冤。立案,一定要调查清楚沈大娘子的死因!”
齐澈代替了原本属于齐金所的公务,现在在衙门内处理税收相关的事宜。齐县令心疼儿子,让他和齐金所一样,只用负责税收的公务就可以,至于衙门中其他琐碎的案子乃至于命案,都不用他来参与。
这齐澈怎么突然……
陆棉棉问个清楚,“齐捕快,你怎么能够一口笃定这个女人就是被别人害死的,难不成齐捕快和这个女人之间也有些渊源,你认识她不成?”
陆棉棉一边询问一边心里推算着时间,七年前,齐澈并不在衙门内,此时的他应该还在山上,跟着师傅学武艺才对。她与沈大娘子更应该是从来都没有碰过面。
“我不认识她,但是我梦到了她!”
众人皆是一愣,“梦?”
一个小捕快开口,“齐捕快莫不是说笑了?梦里面的事情怎么能够当真呢?若是每个人都通过神灵托梦来断案的话,怕是这世间又要生出许多的冤假错案了。”
齐澈见众人纷纷嘲笑他,面上有些挂不住,嘴唇颤抖变成紫色,“不是,这个梦和其他的梦不一样。”
“这个梦特别的真实!仿佛我经历了沈大娘子的一生一样,梦中的她确实是被两个人害死的,只不过看不清脸。”
众人皆是一笑。
陆棉棉却微微锁起眉头,她没有怀疑为什么县令的儿子如此迷信,而是觉得齐澈做这个梦实在是过于离谱。
若是梦到这个梦的人是同沈大娘子曾经住对门的老捕快还可以说得过去,可是齐澈从来都没有见过沈大娘子,为什么她会梦到沈大娘子,而且又是一个如此清晰,目的性指向明确的梦?!
齐澈:“总之,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陆棉棉:“既然这件事情有蹊跷,那衙门就应该查下去。虽然这沈大娘子曾经在扬州城内居住过,想来户籍登记中定有她的身份信息。我们先调取她的户籍信息,查一查她的身份以及人际交往关系,或许在其中能够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老捕快点点头,“这件事情,班头说的在理。”
理事厅的大门再次被打开,又是一阵风雪被裹挟着吹进门内。门外的雪已经积得有几寸高了,白皑皑的雪光照的屋子明亮了几分。扬州城位于富庶的江南一带,多年都没有下过这般大的雪了。都说六月飘雪必有冤情。眼下虽是隆冬,可这雪却也反常的厚,是否这背后当真有不可告人的冤情呢……
“不必了。”薛煌掸落狐皮大氅上将化未化的雪花,手中深褐色的牛皮纸卷宗递给陆棉棉。
“今早运河边出现的事情,暗处的影位已经悉数汇报给我。这件事情应与那两名捕快的死有着些许关联,我让小覃子派人已经将冰面上女子的信息查清,她的身份确实有些……”
陆棉棉拆开卷宗上面的细绳,打开查阅。
众人也都围了上去,只有那老捕快还坐在椅子上。徒弟给他递上的热茶已经开始放凉,他手指中温热的温度反哺着冰冷的瓷杯。老捕快是羞愧的,衙门办案,他们还在这里毫无头绪的寻找线索,而京城中的官员竟然已经将卷宗都整理在册了。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呀!
陆棉棉指尖停顿在一处有些尚未洇干的墨迹上,“这沈家大娘子的妹妹也叫沈莲吗?是前段时间我们曾在花月楼中救下的那位沈二娘子吗?”
齐澈一愣。
他的内心是不希望沈二娘子被牵扯到这桩案件当中的,他的内心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棉棉脑海中片段的线索被串联起来。齐澈应该是从来没见过沈大娘子,可最近一段时间却常常与沈二娘子打照面,还对着沈二娘子有救命之恩。若是沈二娘子当真是沈大娘子的妹妹,或许就可以解释为何齐澈会梦见沈大娘子这悲惨的一生。
陆棉棉靠近齐澈,“所以沈二娘子当真是沈大娘子的妹妹吗?你之所以会梦见冰面上的沈大娘子,是因为沈二娘子跟你提过一些什么,要你为他的姐姐鸣冤吗?”
齐澈低下头,“未曾。”
“我并不知晓沈二娘子和沈大娘子之间的关系,或许这件事情只是个巧合。”
齐澈还是不愿意相信二者之间有所关联。
陆棉棉脑中嗡的一声作响,耳畔叽叽喳喳的声音。前段时间衙门中的捕快都不愿意插手税收这件事,更是不愿意接触红鸾税,他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插手这件事情便会落得和齐金锁与李牛一样身死的下场……
而若真的从老捕快的口述中细究起沈二娘子的死因,是因为沈家不愿意交这笔高额的赋税才强迫女儿嫁人,最终变成一桩惨案的。
薛煌说得没错,若是事情是这样发展的,那齐金锁和李牛的死当真和冰面上出现的鬼脸有一定的关系……
脑海中渐渐梳理起明晰的脉络,陆棉棉吩咐几名小捕快继续在衙门里寻找沈大娘子当年记录在案的户籍信息,而他们则要启程去会一会沈二娘子。
陆棉棉记得,沈二娘子曾自报家门,她现在居住在城郊的一处尼姑庵里。
陆棉棉和薛煌先后走出理事厅,外面的风雪打在脸上,凉凉的,但却并不刺痛。
齐澈跟上二人的脚步,“雪大路滑,我曾经送过沈娘子回那尼姑阿庵。我愿意给二位带路。”
多一个人帮忙自是好的,陆棉棉点头应了下来。
齐澈绕过两人走在最前面,几寸厚的雪面上留下他硕大的脚印。一路上,齐澈都未曾言语,总是望着前方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