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脸上横着的一道疤痕。
从左边眉骨斜斜划过颧骨,一直延伸到脸颊。
他黑着脸,直奔娄琦云而去。
几步之间,他已经站到了娄琦云面前。
“谁是娄琦云?”
娄琦云依旧站得笔直,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
“是我。”
而那位壮汉身后的几人,更是脸色骤变。
他们正是那位古筝大师铁杆粉丝,平日里只要听到别人贬低齐老一句,都会当场翻脸。
“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配提‘挑战’齐老?你知道齐老是谁吗?啊?”
“就是!齐老可是国乐泰斗级人物,多少学院院长求他授课都被拒之门外,你算什么东西?”
“她怕是连齐老的名字都没听过吧?纯粹是不知天高地厚!”
人群躁动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面对这些嘲讽与怒斥,娄琦云只是慢悠悠地抬起眼眸。
“哦?”
她缓缓开口。
“齐老是谁,我还真清楚得很。”
她早就在娄听澜无意间提起彭家宴请那位大师的时候,悄悄查过了对方的底细。
齐老,全名齐振兴,国家一级古筝演奏家。
三次受邀进入研究院担任特聘导师。
他不为名利,也不图地位,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传旧乐,守古韵。
无论是谁邀请,只要他说一声“我去”,就从未失约过。
可他收钱吗?
不收。
他要的是现场有孩子听。
哪怕只有一个孩子,在听过一曲《高山流水》后,转身跑回家缠着父母学古筝,那他便觉得值得。
他就为了这一句话,几十年如一日奔波于各种场合。
这样一个人,谁听了不心生敬意?
可现在,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竟然说要挑战他?
娄琦云轻轻扬起下巴。
“我说了吗?我说我要挑战齐老了吗?”
她顿了顿,环视一圈。
“我没有。我只是想和齐老合奏一曲。”
此言一出,全场再度陷入沉默。
而不远处的娄霆文正端着香槟杯,满脸堆笑地和一位企业家碰杯攀关系。
可突然间,他察觉到四周的气氛不对。
笑声没了,交谈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反复在他耳边响起的三个字。
“娄琦云……娄琦云……”
他心头一紧,顺着众人视线望过去。
下一秒,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
连前因后果都懒得听,大步冲到她面前。
“给你三秒,立刻道歉!”
他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娄琦云笑了。
“我没做错事,凭什么道?”
壮汉脸一沉。
刚才还因她是女孩,有点想放过她,这会儿全被这句话砸得粉碎。
她非但不识趣,还敢如此嚣张地顶撞,简直是挑衅他的底线。
“这种小姑娘我见太多了!为了博关注,满嘴胡话,一问就装无辜!”
他冷笑连连,目光扫过四周。
“你在外头闹我不管,但齐老不是你的垫脚石!你现在必须收回那句话,等他来了,当面跪着赔罪!”
齐老的名字一出口,周围顿时安静了几分。
在他口中,那不仅是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更是他誓死维护的尊严象征。
他不容许任何人亵渎,尤其是这样一个年轻、陌生、毫无背景的女孩。
他语气冷硬,一点回旋余地都不留。
立场已经表明得再清楚不过,必须道歉,否则事情不会善了。
围观的人群立马跟着起哄。
“哎哟!这丫头不是娄家新签了玉京医院项目那个吗?”
一个穿花裙子的女人捂嘴惊呼。
她记得不久前新闻里提过娄家拿下重大项目的消息,没想到主角就在眼前。
“啧,刚混出点名堂,就以为自己是天王巨星了?”
另一个男人接过话头。
娄霆文心头一紧。
作为娄家的掌舵人,他太清楚这句话背后的杀伤力。
玉京医院项目是娄家今年的重中之重,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旦被舆论裹挟,轻则项目受阻,重则合作告吹,多年经营可能毁于一旦。
眼看着舆论要拐到娄家头上,他猛地转身。
他不能容忍她一个人,把整个家族拖进泥潭。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女!捅了娄子不敢认,还带着全家一起丢人!”
他指着娄琦云的手微微发抖。
在他眼里,她不再是女儿,而是家族的耻辱。
娄琦云垂下眼眸。
她当然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也清楚父亲为何如此震怒。
但她更清楚,若此刻低头认错,便等于默认了自己无端诬陷。
骂声冲着娄琦云砸了过来。
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二楼的宴会廊下,陆翎川靠着栏杆,盯着下面。
他姿态闲适,西装笔挺,领带微微松开。
目光始终落在娄琦云身上。
彭总没走,手里端着两杯酒,慢慢走近。
他知道陆翎川跟娄琦云过去有过牵扯,说话就格外留了余地。
“娄家二小姐,真是年轻气盛啊!”
江清羽对古筝一窍不通,压根就是来玩的。
她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香槟,眼神却始终游离。
古筝演奏对她而言不过是背景音乐,她真正感兴趣的,是人群中的权力博弈。
要不是陆翎川盯着这场,她才懒得凑这热闹。
她的目光落在陆翎川身上,眸光微闪。
陆翎川不会无端关注一场闹剧。
既然他看着,那就一定有值得看的地方。
这份直觉让她留了下来。
听彭总这么拐着弯夸人,她直接冷笑出声。
“你这话绕弯子也太累了。直接说她脑子空空、没个分寸不就得了?当着那么多人面瞎折腾,看她怎么下台!”
在她看来,娄琦云的行为无异于自取其辱。
不管真假,这事其实简单。
要么道歉,要么赶紧顺着台阶往下走,不就揭过去了?
她心里盘算得清楚。
这种场合,最忌硬碰硬。
只要低头服个软,最多落点面子,事后还能补救。
可偏要死扛,那就别怪众人落井下石。
陆翎川慢悠悠地抿了口酒。
“娄琦云没那么傻。就算她真敢接招,也绝不会输。”
他当初在无数琴声中,第一眼就认准了她的琴音。
从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她不是池中物。
江清羽一听,脸色当场就变了。
“我就不信她真有这本事!”
她不懂什么一级大师到底有多厉害,也不关心那些虚名背后的分量。
可只要是陆翎川看上的女人,哪怕对方再优秀、再出众,她也绝不会正眼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