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里只有那个昏倒在地的女人,嘴里喃喃着“冬梅、冬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冯湘湘一抬头,目光恰好撞上门口站着的陆清风。
那一瞬间,她浑身冷气直往外冒,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她心头猛地一缩,脸色微微发白——完了,刚说的那些话……
他全听见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还不是被朱红秀气的!扑上来就打,我和冬梅都拉不住!”
王小丽立马接话,语气夸张,满脸委屈。
她见朱红秀嘴唇微动,似乎要反驳,赶紧抢在前头补了一句,“快送医务室吧!人突然晕了,真把人吓坏了!再不送迟了可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暗示王如海赶紧走人,场面不能再拖了。
王如海二话不说,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背起朱红秀,动作轻缓却迅速。
他一步三回头,满脸焦急,根本没空去顾及其他。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朱红秀死死跟在后头,寸步不落。
她紧紧攥着衣角,咬着下唇,眼神复杂地看了冯湘湘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她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只是默默地跟了出去。
“那个……我家里还有事,陆营长、湘湘,我先走了啊!”
王小丽一看气氛不对,空气里都快凝出冰碴子了。
她心虚得不行,声音都打着颤,说完立刻拔腿就溜,连头都不敢回,生怕被陆清风留下来追问。
陆清风迈步进屋,脚步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他一言不发地坐下,动作干脆利落,却带着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脸黑得像锅底,嘴角紧抿,眉心拧成一个结,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冯湘湘抓了抓后脑勺,手指无意识地揉着发根,心里嘀咕:这是闹哪一出?
我明明没做什么,怎么他突然跟炸了毛似的?
难道真是刚才那些话惹的祸?
她越想越慌,可又不敢直接问,只能偷偷抬眼瞥他一眼。
“冯湘湘。”
他开口,嗓音低得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咋了?你说。”
她嘴唇抿紧,强装镇定,可指尖却微微发凉,心跳不自觉加快。
她莫名有点发慌,总觉得这一关不好过。
“你想跟我离婚?为什么?”
陆清风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声音虽低,却带着雷霆万钧的质问。
他坐在那儿,脊背挺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连呼吸都透着压抑的怒意。
在陆清风心里,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
从他穿上厂装那天起,他就明白什么是责任。
他从来没想过“分开”两个字。
在他眼里,娶了冯湘湘,就是要把她护在身后,风里雨里都一起走完。
他以为,她也一样,会和他一起守着这个家,守住这份承诺。
没想到,她心里竟然早埋了这颗雷。
而且,还当着别人说出“想分开”这种话。
“我没想!现在没想!”
她脱口否认,声音有些发抖。
她猛地站起身,手指抵在桌边稳住身体,“刚才就是随口一说,话赶话罢了,我哪是真的想离?陆清风,你别听她们乱讲!”
陆清风盯着她,目光像刀子,锋利又冰冷,一寸寸剜着她的脸,仿佛要剖开她的皮肉,直视她的心。
那眼神压得人喘不过气,让她想逃又逃不掉。
“现在没想?”
他嘴角一扯,牵出一个极冷的笑,那笑容比寒风还冷,比冬夜还寂。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你最近总往外跑,拼命挣钱,是为了啥?不是在给自己攒后路?”
冯湘湘:“……”
饭能乱吃,话真不能乱说啊。
以前真没瞧出来,这人这么小气。
我不过随口一说,他倒好,拐着弯儿膈应人。
明明只是一句气话,怎么到了他耳朵里,就成了铁板钉钉的定论?
真是让人又气又无奈。
“怎么不吭声?是默认了?”
陆清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直接压了过来。
他的语气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仿佛只要她不开口解释,这场争执就不会结束。
冯湘湘往后退了两步,闷闷地说:“你别无理取闹了!我都说了,我没那个意思。你非往坏处想,我能怎么办?”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委屈和疲惫,眼眶微微泛红,心里翻腾着说不出的酸涩。
陆清风低着头,盯着她。
那双眼睛深邃如潭水,此刻却盛满了复杂的神色——有怀疑,有痛苦,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痛楚。
他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脸上,让她几乎不敢直视。
冯湘湘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砰”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
那一声响彻整个屋子,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隔绝在了门内,也把他们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远了一截。
陆清风嘴唇绷得死紧。
他自己也说不清,刚才听见她说“离婚”俩字,心口就像被石头堵住,闷得发慌。
那种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下一下抽痛着。
他知道她不是真心要离,可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依然像刀子般剜进心底。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指节用力到泛白。
胸口翻涌的情绪无处宣泄,只能化作一声低哑的喘息。
他不想再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也不想再看着她避而不见的模样。
于是,他猛地转身,大步冲出了家门。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哐当”重重合上。
那声音像是斩断了某种联系,屋外风起,吹动院中枯叶纷飞。
屋里彻底安静了,连空气都凝滞不动,只剩下残留的火药味在悄然蔓延。
冯湘湘这才从屋里走出来,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角,眼神空茫地落在地板某一处。
刚才的争吵还在耳边回响,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又觉得荒唐得近乎可笑。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她忽然有点儿看不懂陆清风了。
从前总觉得他冷静、理智,甚至有些冷漠。
可婚后才发现,他对感情格外执拗,近乎偏执。
温柔起来,像春天的风,轻轻拂过脸颊,吹得人心里软乎乎的,暖意直达心底;可一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