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巷尾有乞丐,吃不饱、穿不暖;偏远山村有伤残妇孺,向往幸福圆满,却只能苦守一寸土地,不曾见过京城的繁华;战场有伤痕累累的士兵,渴求粮食、水源,以及珍稀药材……我嫁进国公府十七年,从没见你可怜过他们。”
“但为何,你只独独可怜柳依依?”
孟氏讽刺意味十足,揭露他伪善的一面,“你满口仁义道德,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纵然一朝天下知,你还在狡辩。但无所谓了,反正你这腐烂、散发出恶臭的人生,跟我无关。”
男盗女娼?
腐烂到恶臭?
她竟然这么形容他……
夏云峥满脸乌青,犹如这暗沉的天际,被厚厚的乌云覆盖,不见半分光亮。
“即便我有再多不是,但我终归是四个孩子的父亲。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是你割舍不断的。”夏云峥站在雨中,嘴皮子打抖,“只有我,才能够给你、还有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
他谆谆善诱,好似并无私心。
但孟氏却没有昏头:“家?不是早就被你毁了吗!夏云峥,我们回不去了。”
回不去过往。
毕竟,覆水难收。
“亲子血缘的确斩不断,可彼此之间的联系,却可以切断。”
他不是个好儿子。
也不是个好父亲。
“我给你跪下,就像当初求娶你一样。”国公府落魄之际,没有哪一户高门嫡女愿意嫁他,但孟氏却义无反顾,老太尉犹犹豫豫,有所动摇。却在他一跪之后,卸下心防。
“只要你不宽恕我,我就不起来!”
他以为他这一记苦肉计,是上上策。
他堵孟氏会心软。
结果,孟氏眉目清冷,稳稳地撑着伞,“就算你跪死在这,我只会觉得你脏了我的地方,我根本不会有半分怜悯。”
“滚吧,夏云峥。”
“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她不待见他。
“我不滚!我只想让你再爱我一次。”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夏云峥不再天真地以为她仅是耍小脾气回了娘家,等气消了就回来,“是不是因为你得到皇上另眼相待,便这般看不起人?”
孟氏唤来下人,准备让他们将他打残,再丢远一点。
蓦地,她不期然地对上两双亮晶晶的眼眸。
是锦书,还有浅浅。
罢了,在孩子面前,她多少收敛一些。
“我从来没有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但你嘛,又花心又没担当,我确实看不起。”
孟氏没克制住,还是上脚踹了他,“皇上金口玉言,浅浅是小神女。所以你就像那臭水沟里的蛆,闻着味就爬过来了?夏云峥!我警告你,你不准把算盘打在浅浅身上……”
随即,她语气冰冷,泛着料峭的寒意,“否则,纵然以我一人性命,换取你整个国公府当垫背,那我也……在所不惜!”
她知道?
她居然知道!
夏云峥呼吸一窒,差点眼白一翻昏厥过去。
求复合,亦是他心中所愿。
但更重要的一层,则是他对权势的追逐。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你不该质疑我的。我对浅浅是深沉如山的父爱,绝无利用之心。”夏云峥坚决不承认。
【父爱?哪来的父爱?呵,我有那玩意吗?为什么我本人不知道?
前世,渣爹的白月光一直见不得光,又嫉恨娘亲和渣爹恩爱相守多年,哪怕娘亲没了,她仍旧不解恨,还要把娘亲从棺材里拉出来、来来回回鞭笞一遍又一遍。】
【我、大姐、二哥和三哥,也不能幸免。】
夏浅浅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的,是那惨烈的一帧帧画面。
【这一过程渣爹也参与进来了。】
为此,她对渣爹更是恨的刺挠。
渣爹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在挑战世俗的底线。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夏云峥,你连死人都不放过,简直可怕到了极点!”而她,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跟他共同生活了一辈子。
好在,那是前世。
“如今,你没机会了。”他会死在她前头,不会再有鞭尸的可能,“你的白月光,也一样。”
“母亲,您还是太优柔寡断了。”夏锦书紧紧牵住妹妹,身侧有小厮帮忙打伞。
他走上前,跟孟氏一起并排站着。
夏云峥面上迸溅出巨大的光芒,“锦书,不枉费我一片良苦用心,你原来也会……念着父亲的好。”
他捂住被踹得隐隐作痛的肚子,再侧头,看向夏浅浅:“浅浅,虽然我以前不称职,但此次,我绝对不会再忽略你。我会对你好的,非常非常好……”
夏锦书先开口:“我念着你的好?别说笑了。再且,你哪里对我好了?我让母亲别再优柔寡断,不是为了替你求情,而是让母亲把你赶远一点,我不乐于看见你。”
夏浅浅咦了一声。
“渣爹。你瞧你这饼画的,又大又圆……”
【可惜,能看不能吃。】
孟氏有点被小女儿逗笑了,她薅了薅她乌黑柔顺的头发。
“那就没办法了。”孟氏语气淡漠:“夏云峥,你想跪,我不拦着。但你惹得儿女不喜,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转头,她吩咐下人。
“你们把他带远一点,可别让他讹上太尉府。”
讹?
他会讹上太尉府?
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夏云峥抗议,表示不服气。可没等他张口,他的嘴巴就被堵上了。
因为孟氏的冷心冷情,他只能在太尉府十米开外地方待着。
雨越下越大了。
把他淋成落汤鸡。
他眼睁睁看着孟氏三人毅然决然地进入太尉府,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他心头一阵揪痛,忍不住想。
如果没有和离,他是不是可以融入他们?
或者,也可以这么幸福?
可惜,没有如果。
夏云峥神情渐渐麻木。
流淌在他脸上的,不知是冰凉的雨水,还是懊悔的泪水。
“浅浅,锦书。你们出来就出来,怎么也不多披一件外套?”尽管夏季炎热,但是一下雨,温度就急转直下。
“我耐冷,不怕。”夏浅浅笑呵呵的。
夏锦书则回道:“对不起母亲,是我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