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周志拿小木棍戳了戳王婉,“从刚才就觉得你心不在焉的。”
王婉正在咬着手指,被周志忽然打断了思路,表情还带着几分矛盾。
——不知道为什么,当愤怒逐渐散去的时候,王婉忽然想起来当初那个梦,那个被她自己当作有点恶心的噩梦的那段诡异的幻境。
自己在梦里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那种话?为什么要让赵霁去杀自己的父亲?当时虽然感觉一切出自于心,但是回头想想,又好像有着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她往这个方向上行走,当时与其说是自己在说话,好像有个声音在透过自己和赵霁说话。
自己,则更像是一件代为传声的奖品。
梦里的话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那个声音明明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却透出疏离于人世之外的冷淡:“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你想要得到馈赠,必然要付出代价,好好想一想吧。”
那只是黄粱一梦吗?
为什么偏偏就是在那个梦之后,情况急转直下,赵霁的父亲忽然发难,把下河推入了更加无望的深渊之中?
如今下河的窘境,难不成和那个梦有着隐约的联系?是不是当时赵霁真的把他父亲杀了,一切都会不一样?
周志的话打断了王婉的思考,她回过头,好一会才缓慢地反应过来。盯着周志看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其实,我之前做了个梦。”
周志狐疑地挑了下眉:“什么梦?”
“我梦到我和那个王婉互换身份了。”
闻言,周志似乎更有些疑惑了:“那个王婉?你说的莫非是大司马府上那位王夫人?”
王婉点点头:“然后,我想要引诱赵霁去弑父。”
这下别说周志,就连靠在一旁休息的郭二娘也默默睁开眼睛,小心地屏住呼吸,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面前的情况。
周志沉默了一会,微微皱眉:“你怎么会做这种梦?是在这几天吗?”
王婉摇摇头:“就是七月底的时候,当时我明明还不太知道大司马的父亲是谁呢。”
“也就是你在下河出事情之前两个月,做个了梦,梦到你想要诱导大司马弑父?”周志疑心重重地盯着王婉看了好一会,“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王婉有点郁闷,我要是知道为什么,那我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周志手指抵着下巴思考良久:“若换了其他人,这事儿最多就是黄粱一梦,但是你这人前科太多,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似乎都不算得奇怪,所以倒也应该好好调查一番——梦里还有什么其他提示不?”
周志虽然大大咧咧,但是有些话还是不能和他深聊。王婉思考了一会,含糊着说:“记得不清楚了,我就记得大司马说什么父亲待我不薄……”
周志挠了挠头发,似乎也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附和地点点头:“这也没什么错,你这未免也太过于离经叛道了,哪里有上来催促别人弑父的——依本侯看来,你大概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把对大司马的仇恨转化为梦境而已。”
王婉挠着下巴,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句,内心的疑惑却并没有消失。
“或许,并不是字面意思呢?”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郭二娘和白午对视一眼,白午忽然开口说道,“不是很多文人都喜欢写一些暗语代指真正的目的吗?”
郭二娘似乎担忧白午打乱了两人思绪,连忙呵斥:“当阳,你不懂就不要多说话!君侯同王大人正在谈正事,我们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白午被训斥了一声,有点恹恹地缩了下脖子:“我刚刚只是忽然想到了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志和王婉倒是似乎意识到什么,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周志扶着白午的肩膀:“当阳,你先把刚刚想要说的内容说说清楚。”
见到两人表情认真,白午倒是有些慌乱起来“我,我也没啥想法,刚刚就是随便乱说的——我记得爹当年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曾经有一次大军兵临城下,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关闭城门带领士兵守城。”
“大军围困城池,僵持数月之久,城中兵困马乏,百姓和军士都已经濒临崩溃绝望。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将军忽然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看见一位神仙,神仙对他说,你将自己的妻子杀死,将头颅于日出前悬挂于东门,我必将助你退去百万大军。”
“将军自己苦苦支撑许久,早就濒临崩溃,在做了这个梦之后,当夜便提着刀斩杀妻子,依照神仙之言将妻子头颅悬挂与城门上。”
这个故事听得在场之人都是一阵心悸惶恐,王婉连忙追问:“然而呢?”
白午叹了一口气:“然后,连续几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将军看着妻子头颅悬挂在城门上,逐渐腐败溃烂,心里再也承受不住,带着憎恨和疯狂趁着夜色冲出城门,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最终千里外取敌军将领首级。敌军在此与他们僵持数月,也早已疲倦不堪,见到自己的将领死去,兵士们便作鸟兽散,城池由此也保下来。”
周志捂着嘴,表情有些不赞同:“这个故事想要说明什么?最后看着结果,不就是将军杀死了妻子,敌军帮了他么?这样的故事有什么意思?身为男人,把自己的妻子献给上天以换取胜利,实在非大丈夫所为也!”
郭二娘似乎也不大喜欢这个故事:“是啊,当阳,父亲为何要和你说这个故事呢?这故事里的将军并不是凭借自己的兵法战术胜利,而是献祭妻子以祈求上天的庇护。我以为这个故事实在并非我等武将崇尚之事也。”
白午摇摇头:“君侯,二娘,你们且听我说完。我当年也曾经问过爹爹这个故事有什么意思,仿佛怪谈似的无趣,但是我爹爹却跟我说完了这个故事的另外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