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下一秒,他射出的不是箭,而是能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撕成碎片的利爪!
气氛,瞬间被推到了极致。
一场看似助兴的切磋,已然演变成了一场关乎荣辱、关乎颜面、甚至关乎生死的豪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庭院中央的那两个身影之上。
一边是杀气冲天的百战猛将。
一边是风轻云淡的清瘦少年。
王府的下人动作极快,很快便在庭院百步之外立好了两个箭靶。
箭靶乃是军中制式,靶心不过拳头大小,在百步的距离看去,只有一个模糊的黑点。
随后,两名侍卫抬上了一张巨大的弓架,上面陈列着十数张不同磅数的长弓,从五十石到一百五十石,应有尽有。
李虎大步上前,看也不看那些寻常磅数的弓,直接从弓架最顶端,取下了一张通体漆黑,弓身比常人手臂还要粗壮的铁胎牛角弓。
“嘶——”
有识货的武将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这是……一百五十石的‘裂石弓’!乃是军中专门用来射杀重甲骑兵的重器!寻常人拉都拉不开,他竟然要用这个来比试?”
只见李虎单手持弓,另一只手在弓弦上随意一拨。
“嗡——”
一声沉闷如虎啸的颤音响起,空气都随之震动,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震散!
他轻蔑地瞥了程凡一眼,粗声粗气地说道:“小子,该你了,别挑个娘们用的绣花弓,丢人现眼。”
这番粗鄙的挑衅,引得太子一党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程凡却毫不在意,她走到弓架前,目光从那些狰狞的重弓上一一扫过。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选择一张磅数最轻的弓,毕竟对于一个文人来说,能拉开五十石的弓就已经算是天生神力了。
然而,程凡的举动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没有拿任何一张弓。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一张六十石的桑木弓,感受着弓身的纹理和弹性,然后摇了摇头。
又拿起一张八十石的桦木弓,试了试弓弦的韧度,再次摇头。
她不紧不慢,将弓架上的弓几乎都试了一遍,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张一百五十石的“裂石弓”旁边,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陈旧的硬木长弓上。
这张弓没有华丽的装饰,弓身布满了细密的划痕,看起来饱经风霜,似乎只是府里侍卫寻常操练用的旧弓。
“就它了。”
程凡将那张旧弓取了下来,掂了掂,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李虎见状,嗤笑一声:“怎么?吓得不敢选了?拿个烧火棍准备认输吗?”
程凡不理他,只是转身对宁王躬身道:“父亲,可否借庭院中的一盆水一用?”
宁王虽然心中担忧,但见程凡镇定自若,还是点了点头,立刻命人端来一盆清水。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程凡将那张旧弓的弓身,缓缓浸入了水中。
“他在做什么?”
“用水泡弓?这是什么道理?弓身受潮,力道会减弱,箭矢射出也会不稳啊!”
“莫不是知道自己必输,故意在耍什么花招,拖延时间?”
就连太子萧景瑞也皱起了眉头,看不懂程凡这番操作。
只有顾炎,这位博览群书的大儒,在看到这一幕时,浑身一震,眼中陡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捋着胡须的手都停住了。
“这……这难道是古籍中记载的‘醒弓之术’?!”他失声喃喃道。
传说上古神射手,能与自己的弓心意相通。对于久置不用的良弓,会以清水浸泡,唤醒弓身的木性与活力,使其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最巅峰的性能。
但这只是传说,千百年来,从未有人亲眼见过!
程凡缓缓将弓从水中提起,水珠顺着古朴的弓身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光晕。
她能感觉到,这弓……活过来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仿佛手中的不再是一段死木,而是一个沉睡许久,刚刚苏醒的战友。
她抬起头,看向李虎,平静地说道:“李将军,你我都是用箭之人,空放三箭定胜负,未免太过单调。不如,我们换个玩法?”
李虎眉头一拧:“你想怎么玩?”
“三箭之约。”程凡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箭,比准。你我各射一箭,中靶心者为胜。若都中靶心,则看谁的箭更近中心。”
“第二箭,比力。百步之外,立三层重甲,看谁能一箭贯穿。”
“第三箭……”程凡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比一比,风。”
比风?
这两个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箭术比试,最忌讳的就是风。风向、风速,都会极大地影响箭矢的轨迹。高手对决,无不等待风停的瞬间。
程凡竟然要主动“比风”?
李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子,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比风?你是想让老天爷帮你赢吗?”
程凡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李将军,敢,还是不敢?”
这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李虎的心上。
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他若说一个“不敢”,那他“神射手”的名号今日便要扫地!
“有何不敢!”李虎怒吼道,“老子今天就让你输个心服口服!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好!”程凡朗声应道,“将军是客,将军先请!”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从容,气度俨然,竟让那杀气腾腾的李虎,看起来像个上蹿下跳的莽夫。
李虎冷哼一声,不再废话。
他走到射箭位,从箭囊中抽出一支三棱破甲箭,搭在了“裂石弓”上。
他双脚开立,稳如磐石,腰腹发力,双臂肌肉瞬间坟起,将那一百五十石的重弓缓缓拉开。
弓弦被一寸寸拉向满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股无形的压力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
他没有立刻射出,而是在调整呼吸,眼神死死锁定着百步之外那小小的靶心。
庭院中,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这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庭院里的柳梢。
就是现在!
李虎的眼中爆出一团精光,扣着弓弦的手指猛然松开!
“嗡——!”
弓弦炸响,如平地起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