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内。
本就少人的宫里只有她一个人守夜轮值。
另外两个本该休息的宫女此刻也都毫无睡意,两个宫女缩在正殿廊庑下,并排坐在台阶上紧张地看着门哭。
原本两个宫女不必都守在院子里,可以有一人休息,一人轮值守夜。
但因为今晚情况特殊——因为本该在寝殿安睡的虞贵人已经溜出钟粹宫,此刻宫殿里早就没了主子!
原本素心说这种事情,既然要夜里偷摸出去,就干脆瞒着宫内的宫女。
可虞瑶却拒绝了,还说:“素心,现在已经进宫了,以后皇后多指派宫女过来更是有可能。你只有一个人,不可能事事都能为我忙得过来,我们总要培养心腹。”
“与其培养其他不知根知底的心腹,还不如就要这两个从一开始就在钟粹宫中呆着,出身寒微也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宫女。”
“让她们明白现在跟了我混,就要一心为我着想。大家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不向着我,不为我做事,只会死得特别快。”
今晚临走之前,虞瑶站在自己正殿里,单手叉腰地跟自己宫里这两个粗使宫女把所有的利害关系说了个明明白白。
后宫等于职场,背叛旧主的人,本就不会再受重用。
若是告发救主,那更是愚蠢至极。
首先阴谋败露,一个下贱宫女探听到了后宫密辛,最轻也是乱棍打死,更不要提想要继续往上爬了。
更何况她的身后还有将军府撑腰,若有背叛者,将军府也不会放过。
等虞瑶把这些厉害关系一一讲给两个粗使宫女后,宫女面面相觑,最后全都跪在地上,表示愿意追随效忠。
虞瑶这才离开。
虽然虞瑶的道理讲得不错,但粗使宫婢毕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自虞瑶走后就惴惴不安,也不睡觉了,就在院子里死等主子回来
素心看似冷静,实则也是坐在院子侧面的石桌旁,手里捏着手帕不安地绞动。
夜幕之下,万籁俱寂。
只有远处响起了打更太监路过的声音。
就在这种静可闻针的院子里,从宫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
脚步声还越来越近,明显是朝着钟粹宫方向走的。
离着大门最近的素心立即站了起来,快步跑向院子门口,透过一指宽的门缝看向外面。
本该是光火幽暗的宫道突然明亮许多,有四盏透明的琉璃明灯坠着串珍珠流速的宫灯在最先面走着,将这一条长街宫道照亮。
借着明灯的光辉能看到后面还跟着四个年轻太监,另有手持香炉的太监随行。
再往后看就是一架八人抬的肩舆出现,宽大的金丝楠木的肩舆上坐着一个身穿月牙白长袍的年轻男子——正是当今陛下。
“是陛下的銮驾到了!”
看清外面的阵仗后,素心惊讶地自语出声。
坐在后面的两个小宫女顿时慌了,彼此抓着胳膊站起来,小声问:“怎么办呀?贵人娘娘她还没回来呢。”
“……”素心强作镇定,抬手挡在唇边做出近身的手势。
两个宫女这才噤声,但两双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眼里盛满了惊恐,双手仍是抱着彼此胳膊,俨然一副要大祸临头的模样。
谁也没有想到,都已经如此深夜,且陛下銮驾三天都没有来过了,怎么会在今天,在这种深更半夜的情况下,突然驾到?
素心深吸了几口气,趁着步辇还没在宫门口落下,赶紧跟两个小宫女道:“等下若是陛下身边的那位公公进来问了,或者是陛下进来了,你们两个千万不要乱说话。”
两个宫女连连点头。
又在素心的示意下离开了院子,去了后殿角西厢房宫女住的小房佯装睡下。
院子里只剩下素心一人,院外此刻也响起了内侍通传的声音,“陛下驾到,钟粹宫的人快出来开门接驾。”
故意迟疑了几秒,素心应声,快步从到宫门口,将钟粹宫的宫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李得全见只有素心一人出来,怔愣一下,然后往院子里看去:“虞贵人可是已经睡下了?”
“是呢,我家贵人今日睡得格外的早,说是身子有些乏累。”
素心跪在地上,按照虞瑶之前交代的那些话回答。
“哎呦,那可不巧。”李得全躬下身子,在素心面前压低声,“陛下今晚精神,突然想起了虞贵人,这就来了。你快进去让虞贵人起来接驾吧。”
“……”素心把心一横,双手撑在地上,身子伏得更低,“我家娘娘今天身子不适,故而早就安置了,怕是不能侍驾。”
话音还没落下,几步之外,依然坐在肩舆上的萧煜立即转头看了过去,幽深的视线落在了素心头顶。
“你说什么?”
听到萧煜的声音,素心身子都跟着抖了一下,努力稳住声音:“回陛下的话,奴婢刚才说我家娘娘玉体不适,故而今天很早就安置了,且睡前喝了安神汤,怕是轻易叫不醒,不能起来服侍陛下。”
李得全听到这里,退回到萧煜身边,小声劝道,“陛下,要不然咱们摆驾回去?或者是去翊坤宫找万贵妃?”
萧煜没有理会这句,目光依然盯在素心身上,看她跪的战战兢兢的模样,声线冷漠:“不是已经喝了数天的汤药,怎的还会身体不适?莫非是没有服药?”
“不是不是,”素心忙解释,“我家娘娘每日都有按时服用那些汤药。是,是……娘娘说今晚腹痛,所以很早就上床就寝了。”
听到素心说的‘腹痛’二个字,萧煜眉心不经意地皱起:“腹痛?可有请过太医?脉案如何?”
说话间就转头去看李得全,“将今日轮值太医请来。”
“陛下,我家娘娘未曾去请太医来看。”一听到要请太医,素心马上解释,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看着萧煜。
“是娘娘说近日每天都喝苦药,不愿再看太医,怕又要多喝两副汤药。故而没有叫奴婢去请,只说睡一觉便好。”
“所以,虞贵人腹痛却未问药。”萧煜的视线里转向素心身后的钟粹宫大殿,本就紧蹙的眉心皱得更深。
“备脚凳,朕要下来亲自去瞧瞧虞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