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在温泉庄子上遇见不详的种种流言,随着夏风抵达京城勋贵圈子的各个角落。
很多个版本,越传越离奇夸张。
有说赵婉泡温泉时,周身池水瞬间变得血红,仿佛血海翻涌,吓得她当场晕厥。
有说赵婉夜宿的屋子闹鬼,夜半时分鬼哭狼嚎,只有她一人能听见,守夜的丫鬟却一无所知。
渐渐的,有人将两件事联系起来,说是赵婉自身带了不干净的晦气,冲撞了温泉庄子的地灵,才引来这些异象。
流言经过无数张嘴的添油加醋,变得活灵活现,细节丰富。赵婉“不祥”、“招邪”的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一时间无人敢轻易邀请她过府赴宴,连带着赵家和永昌伯府的风评都受了些影响。
赵婉的房间里,她气得摔碎了房中所有能摔的东西,哭闹不止。她认定了是裴织阑搞的鬼,心中恨极了裴织阑,但是拿不出任何证据,反而更坐实了自己“心神失常”的传言。
裴织阑在书房翻看薪传学堂管事递上来的汇报,以及芸娘传来的密信。
辨玉兴致勃勃复述着外面听到的各种离谱版本:“当年小姐的及笄礼上,就是她一直明里暗里说小姐是不祥之人。现在可算是自食恶果了,让她总说小姐。”
当年及笄礼上,赵婉的演技明明那么拙劣。她谨记裴家家训,一举一动都合乎礼仪规矩,与人为善。她得到的是他人的得寸进尺,她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欺辱。
人生在世短短百年,需得自己过舒服才行。重活一世,她才明白这个道理。
“是呀,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她赵婉的报应,还没完呢。”裴织阑的指尖捻着芸娘密信的边缘,上面说谢孤刃已经找到了那个女子在京城,且最近在暗访临泉县山匪一事。
临泉县的山匪,她记得上一世谢孤刃确实奉命剿匪,因为处理得特别妥帖,皇上对他赞赏有加。他既然早早的就开始调查临泉县的山匪,一定有什么原因。这一世,或许可以促成谢却陵去剿匪,虽然危险了些,但富贵险中求,未必不是机遇。
既然谢孤刃已经找到了秦啸的妹妹在京城,那找到这个人是林玥只是时间问题,她要开始筹谋下一步了。
裴织阑烧毁芸娘的信,批示过学堂的章程。而后起身走向窗边歪在软榻上,拿起一本闲书百无聊赖地翻着,辨玉在一旁给她打着扇。
锦书端着一盘新洗净的瓜果进来,她将果盘放在小几上,低眉顺眼的给裴织阑剥去果子的表皮。
裴织阑叹了口气,将书卷搁在膝上,对辨玉抱怨道:“赵婉还真是阴魂不散。人虽回了府,可这满京城传的风言风语,倒像是我苛待了她似的。”
辨玉立刻心领神会,配合道:“小姐您就是太宽和了!依奴婢看,赵三夫人就是仗着永昌伯府和您过去的旧谊,才敢一次次蹬鼻子上脸!屡屡对您出言不逊,真当您是泥捏的不成?”
裴织阑拿起一颗晶莹的葡萄,那是锦书已经剥好去了籽的。
“可她毕竟是永昌伯府的三夫人,我若真对她做了些什么,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可不是只能做那泥捏的人?说起来,永昌伯府那位三公子,听说是个怜香惜玉的,他后院里似乎还挺清净?”
辨玉眼睛一亮,立刻接话:“赵三夫人那般善妒的性子,把三公子看得紧得很!若是……若是能有几位知情识趣、模样又好的妙人儿,到三公子身边伺候,想必赵三夫人的日子,就没那么清闲了吧?也没空整日盯着别人、胡说八道了!”
“就你鬼主意多!”裴织阑嗔怪地瞥了辨玉一眼,语气却并无多少责备,“不过这法子好虽好,我却不好去做。永昌伯夫人与皇后娘娘似乎沾着亲?若我去插手伯府后宅,难免落人口实。”
顿了顿,她放下手中的葡萄:“罢了罢了,让影玖去城西买点桂花糕回来。”
“是。”辨玉福了福,去找在院子里打扫的影玖。
裴织阑将书册随手搁置在小几上,提起裙摆也走向院外。
直到再看不见裴织阑的身影,锦书才收拾起小几上的瓜果残渣。
谢却陵的书房前有墨七守着,裴织阑端着沏好的茶而来。
“王妃,王爷吩咐过您来不必通传。”墨七侧身推门,让出一条路。
裴织阑向墨七道过谢,走进去将茶盏放在书案一角不碍事的地方。谢却陵正在批阅的公文上,隐约可见临泉县三个字。
“臣妾外祖母托人送来的茶,江南那边的,王爷尝尝?”裴织阑斟了杯茶放在他的手边,指尖故意在他的手背停了一瞬。
谢却陵被迫从公文中抬起头,对上裴织阑含笑的双眼,狼狈地低头喝茶:“有劳王妃费心,茶很好。”
裴织阑从谢却陵的手中拿过茶杯,弯腰凑近他,另一只手的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与他目光相接:“王爷说说看,这茶怎么个好?若说不出来或是敷衍,臣妾可不依。”
她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在谢却陵的鼻尖。那双含笑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谢却陵慌乱无措的倒影。
谢却陵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他慌乱的避开裴织阑灼热的视线,开口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紧张:“王妃.....成、成何体统。”
墨七跟辨玉扒拉着门框,悄摸摸的探头。
“小辨玉,王妃今天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如此的大胆,我们王爷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啊。”墨七抱着剑,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辨玉手中还拿着绣一半的帕子,她用绣花针挠了挠脑壳:“我家小姐今日一切如常呀,并没有异常之处。可能跟王爷是情到深处吧?说明王爷王妃感情好着呢!”
“按照这个进度,说不准我们很快就有小主子了。”墨七颇为认可的点头,瞥向辨玉手中的绣帕,“小辨玉,你啥时候给我绣个香囊呀?我看见其他暗卫同事都有呢。”
辨玉应下:“我的绣工可是跟着我家小姐学的,保准给你绣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