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却陵坐在田埂上,时而遥望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时而凝视田间绿油油的麦穗。他的手指间是那夜,裴织阑遗落的簪子。
“王爷,寨子里的人都很向往山下的生活。王妃今日直接去了沈算的院子,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墨七的视线放在谢却陵手中的簪子上,他认得这根簪子是裴织阑的,但他没想到谢却陵随身带着。
谢却陵收起簪子,脸色变了变:“嗯,王妃说的不错,与其剿灭不如招安。你继续留意寨子里的动作,等王妃的消息再做行动。”
墨七将谢却陵微变的神色尽收眼底,兴致高涨地跑去寻辨玉。
裴织阑还在沈算的院子里,桌上的糕点已经被分食掉一半:“三哥,你的身世竟然如此坎坷。你大伯一家真是恶毒,看你家败落不思救济,反而处处刁难你。”
“若不是顾二哥带我来阎王寨,我恐怕在那个冬天就冻死饿死了。”沈算拨弄算盘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语气里是对往事的释然,“裴阁老的大孙女裴织阑,就是你吧,你的夫君是平王殿下。”
裴织阑没接这句话,她低头喝茶,听到沈算的后半句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她看向沈算的眼神中是惊讶,她倒是忘了沈算出门做生意,消息总是会比寨子里的其他人灵通些。
“石镇山为什么当山大王?”裴织阑避开沈算的话题,转而问了一个新的问题。
沈算没有强求,他顺着裴织阑的问题:“当年石大哥的一家人都病死了,只剩下他跟才出生不久的女儿。村子里的人骂石大哥是灾星,将石大哥驱逐出村子。石大哥带着见微在这片山头定居,日复一日捡到的流民多起来。隔壁山头是一群实实在在的土匪,他们打上来的时候,是顾二哥利用地势,教我们打赢他们。”
从那之后,顾清浊提议石镇山占山为王,将阎王寨的凶名散播出去。果然,少了很多麻烦,再少有人敢来打扰这里的人。当时寨子里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顾清浊的所为,裴织阑没办法说他有错。
裴织阑沉默地听着。
“我在外行商时,看到了而今的海晏河清。若大家能摆脱匪贼之名,融入市井中,比困在这方寸之地要好太多。”沈算的目光越过院墙,似乎看到了寨子外更广阔的天地。
辨玉守在沈算的院子门口,墨七来的时候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墨七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找我家小姐?还是找沈公子?”
“小辨玉,刚才我跟王爷说,王妃和沈三当家相谈甚欢,王爷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墨七凑到辨玉身边,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兴奋。
辨玉跟墨七两个人凑到一处,裴织阑跟沈算交换了一个眼神。
裴织阑捻起一块糕点用绢帕包起来:“三哥的糕点不错,小妹便带走一块,三哥应该是舍得的?”
“自然,四妹喜欢那就常来。”沈算扬起一个生意人的笑容。
裴织阑走到辨玉和墨七身边:“带我去找王爷。”
墨七在前面带路,谢却陵坐在田埂上的背影依然挺拔。
裴织阑示意辨玉跟墨七不必跟过来,她坐在谢却陵的身边,将掌心的糕点递到谢却陵的眼前:“沈算那里的糕点,味道不错,尝尝?”
谢却陵盯着那块糕饼,没有伸手去接。
裴织阑轻笑着喂到他的嘴边,谢却陵这才就着裴织阑的手咬了一口。
“阎王寨的招安应该十拿九稳了,硝石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回京城了,不知道京城有没有人想我们。”裴织阑拿着糕点的手没有动,谢却陵顺从的小口小口吃着。
前世谢孤刃凭着硝石矿的功劳让皇帝对他多看重一分,她记得前世阎王寨后续事宜也是谢孤刃处理的,也就意味着当时硝石矿在谢孤刃手中。既有了硝石矿,又有了北境统领秦啸的支持,他与户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桩桩件件他若是用在谋逆呢?裴织阑现在怀疑谢孤刃前世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
谢却陵吃完裴织阑手中的糕点,将裴织阑的绢帕握在掌心:“王妃是说谁?”
裴织阑的指尖还残留着谢却陵唇瓣的触感,她凑近谢却陵亲吻他的嘴角,将那一点点的糕饼渣子融于唇齿间。
“自然是说爱慕王爷的敏月县主,王爷与县主青梅竹马之谊。”裴织阑的手肘搁在膝上,手掌撑着颊侧,揶揄的神色毫不遮掩。
谢却陵因为裴织阑的突然靠近而愣住,在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后,也弯起了唇角:“太后自有分寸,但皇后与我提过纳敏月为侧妃之事。”
“你我成亲的时日越长,便不好用新婚来回绝她了。不如回京后,臣妾替王爷张罗两个妾室?”裴织阑的眼底藏着试探,她的脸上仍然是说笑打趣。
谢却陵收敛了说笑之色,郑重其事地看着裴织阑:“本王并非好色之人,此生有你一位妻子足矣。”
前世裴织阑也曾大度的替谢孤刃纳侧妃。
谢孤刃当时将她摁在床榻之间,掐着她的脖子问她:“阿萦,为什么要将我推给别人呢?你的心里没有我,这里放着谁?”
“阿萦,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你喜欢的,我都会杀掉。不可以喜欢别人哦,你只能是我的。”他边说着,另一只手拔下她发间的珠钗,刺进她的心口。
就在裴织阑以为自己快要被他掐死的时候,脖颈间的力道骤然松懈。心口处的珠钗因他的手腕用力旋转而深陷皮肉里,痛楚越来越清晰。
她的嘴角溢出鲜血时,谢孤刃俯身亲吻她满是血腥味道的唇。
伤口渗出的血液浸透她的衣衫,也让谢孤刃的手上染上湿意。谢孤刃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珠钗被随意的丢在一旁。谢孤刃的手指摁在她的伤口上,指尖沾满鲜血。
谢孤刃将指尖的鲜血抹在她的唇上:“阿萦,这样的你才是最美的。脆弱到让我想要毁掉,可这一抹鲜艳的红色,却又那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