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悠远洪亮的钟声还在会场上空袅袅回荡,那束追光便已如神谕般,精准地落在了舞台中央。
尉迟雍张开双臂,脸上是悲悯众生的微笑,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
然而,几乎在同一瞬间,陈暖暖的世界被一场无声的海啸彻底淹没。
“啊——!”
她几乎要尖叫出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将那股源自灵魂的战栗压了下去。
海啸!真正的精神海啸!
数十种被囚禁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珍稀动物,它们的恐惧、痛苦、绝望,此刻不再是溪流,而是汇聚成了足以撕裂心神的惊涛骇浪!
“好痛……好痛……”
“放我出去!这里好黑!”
“妈妈……你在哪里……好冷……”
“铁笼子……白色的光……不要!不要过来!”
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疯狂刺入脑海,陈暖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暖暖!”身旁的钟亦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立刻压低声音,用身体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
也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哟,这不是钟少吗?真是巧啊!”一个珠光宝气、肚子圆得像弥勒佛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您也对尉迟先生的‘新世界’感兴趣?”
钟亦然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声“晦气”,脸上却瞬间切换成了那副标准版的傲慢表情,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王总啊。”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我对我家‘月牙’的健康顾问更感兴趣。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王总却立刻会意,以为这位大少爷是在炫耀自己对下属的“关心”,连忙赔笑:“那是那是!钟少爱护人才,是我们圈子里的美谈!这位就是传说中治好了‘月牙’的陈医生吧?久仰久仰!”
说着,他就要探头去看陈暖暖。
“你看什么?”钟亦然眉头一皱,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猫,更加严实地挡在了陈暖暖身前,“我的人,也是你能随便看的?王总最近生意做大了,规矩都忘了?”
“不不不,不敢不敢!”王总被他怼得满头是汗,举着酒杯尴尬地杵在原地,“我就是……就是好奇,能让钟少您亲自带来的人,得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呵,”钟亦然发出一声嗤笑,毒舌模式全开,“国色天香?王总,我劝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太太收藏的那几条锦鲤吧。我听说它们最近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别到时候人财两空,那才叫‘国色天香’。”
他一边用刻薄的言语把王总的注意力死死钉在自己身上,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焦急地观察着陈暖暖。
此刻,陈暖暖正死死咬着下唇,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耳边的微型通讯器里,传来苏轻墨兴奋又紧张的声音。
“小暖暖!楚肖那个暴力狂开始砸门了!我们的‘小礼物’也已经送进去了,灯光亮度减弱0.5%,12号备用电梯楼层显示乱码,香槟塔冷藏柜温度升高了0.2度!哈哈哈,优雅,太优雅了!”
这些“胜利”的消息,此刻却像遥远世界的回响。陈暖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不行……不能倒下!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放弃了全盘接收那些排山倒海的痛苦。她强迫自己,像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中寻找唯一的灯塔,将所有精神力聚焦于一个最清晰、最独特的痛苦来源——
来自舞台侧后方,一道充满金属质感的、无比尖锐的悲鸣!
属于一只银翼隼!
以这个悲鸣为锚点,陈暖-暖混乱的精神世界仿佛终于有了一根定海神针,剧痛虽然依旧,但总算没有了崩溃的危险。
她缓缓睁开眼,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主席台上,尉迟雍对这一切暗流涌动浑然不觉。他张开双臂,开始了激情澎湃的演讲。
“朋友们,我们都热爱自然。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自然的进化,充满了太多的浪费、太多的随机、和太多的痛苦!”
“它就像一个拙劣的设计师,为了一个模糊的目标,制造了亿万个失败品!”
“而今天,人类的智慧,将首次有机会去引导进化,修正它的错误!我们将亲手开启一个更完美、更和谐、没有痛苦的未来!”
台下,众多顶级富豪听得如痴如醉,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滚开。”钟亦然终于不耐烦地打发走了还想攀谈的王总,他立刻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急切地问:“还能撑住吗?”
陈暖暖深吸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恐惧和痛苦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激怒后、无比坚定和冰冷的火焰。
钟亦然看着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他第一次从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需要人保护的兽医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堪比身经百战的战士的、强大到令人心悸的意志。
就在这时,陈暖暖的眼神微微一凝。
通过那只银翼隼的悲鸣,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在那只隼的恐惧认知里,舞台后方一个被厚重铅板覆盖的区域,是所有痛苦的源头,那里传来的恐惧感,最为浓烈,也最为纯粹。
“瘟疫”原液!一定就在那里!
可她该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个生死攸关的情报传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