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瑞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固，那双桃花眼危险地眯起，犹如毒蛇锁定了猎物。
他被无视了。
被他一直视为囊中之物的萧澈，和那个他以为能随意拿捏的女人，联手无视了。
一股暴戾之气从心底升腾，几乎要冲破他温润如玉的伪装。
“萧世子好大的架子，本王在与你说话。”南景瑞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萧澈终于抬起了眼皮，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殿下说的，本世子不感兴趣。”
萧澈的回答，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南景瑞的脸上。
“好，好一个萧世子！”南景瑞怒极反笑，他不再看萧澈，而是将目光转向林姝，那眼神黏腻而又充满占有欲，“姝儿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了，良禽择木而栖。”
他往前踏出一步，侵略性十足。
“本王能给你的，他给不了。”
“噌——”
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萧澈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看南景瑞，只是将林姝往自己身后又拉了半分。
动作不大，但整个雅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杀气。
南景瑞的护卫们瞬间紧张起来，手齐齐握住了刀柄。
“殿下。”
林姝终于开口了。
她从萧澈身后缓缓走出，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抹浅淡到近乎嘲讽的笑意。
“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仁厚是为仁君，萧世子忠君爱国是为良臣，仁君良臣，乃社稷之福，姝儿愚钝，但也知晓何为正道，何为歧途。”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南景瑞那双虚伪的眼睛。
“倒是殿下，太子殿下刚刚痊愈，您身为兄弟，不思为君分忧，为兄解难，却在此地强人所难，这若是传到陛下耳中，不知陛下会作何感想？”
南景瑞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死死地盯着林姝，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这个女人，几日不见，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如此不知死活！
“你……”
“殿下。”萧澈悠悠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端起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茶要凉了，您若不喝，我与姝儿，还有家事要谈。”
这是逐客令。
赤裸裸的，毫不客气的逐客令。
一个按剑，一个递话，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南景瑞胸口剧烈起伏，肺都快要气炸了。
他看着眼前两人，一个冷静淡漠，一个锋芒毕露，他们站在一起，竟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刺眼！
“好！很好！”南景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振威，眼神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林相，教导的好女儿啊！”
“我们走！”
他猛地一甩袖子，带着一群护卫，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愤然离去。
“砰！”
雅间的门被重重关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泛起涟漪。
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
“姝儿，你……你太冲动了。”林振威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姝没有理会他的话，将那块烧焦的灵位，重新递给林振威，“父亲，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您退让的结果，您以为您假意投诚，中立自保，就能护住我们吗？”
“您错了。”林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失望，“您的退让，换来的不是平安，是母亲惨死在静水庵，是您另一个女儿，在您不知道的地方，被他肆意凌辱！”
萧澈安排的暗卫，在南景瑞还没来之前，就将消息递了来，林姝自然知道。
“什么？”林振威猛地抬头，眼中尽是血丝和不敢置信，“晚儿她……”
“就在今天，就在那间禅房。”林姝的声音像淬了冰，“他毁了她，就像当年毁了母亲一样，用最卑劣的手段，将我们林家的女儿踩在脚下当成玩物。”
“父亲，您还要退到什么时候？！”
“是不是要等到有一天，我也被他拖到床上，林家满门被他屠尽，您才肯醒悟？”
“我可以不在乎这些年，因为您对我的忽视，而对我造成的伤害，但如果您再退缩忍让，我不介意和您断绝父女关系！”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林振威被这些话，钉在了原地，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女儿，看着她眼中那熟悉的，与妻子婉婉如出一辙的决绝和刚烈，再想到那个虽然犯了错，但也被他疼爱来多年的小女儿所遭受的非人折磨……
多年的隐忍，多年的悔恨，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林振威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桌案。
“父亲！”林姝心中一惊，下意识想去扶他。
“别碰我！”
林振威却一把推开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浑浊的老眼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怨毒与疯狂。
那是压抑了十几年，足以焚烧一切的仇恨。
他错了。
大错特错。
对付豺狼，退让和恐惧，只会让它更加贪婪，更加残暴。
唯一的办法，就是拿起刀，敲碎它的牙，砍断它的爪，将它彻底撕碎！
林振威缓缓转过身，看向林姝，那张苍老的脸上，血迹与泪水交织，神情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对着自己的女儿，这个他亏欠了十几年，如今却反过来为他指明道路的女儿，郑重地深深地一揖到底。
“为父……知错了。”
“从今往后，林家上下，所有身家性命，皆由姝儿调遣。”
“不报此仇，我林振威誓不为人！”
林姝看着眼前这个终于找回了风骨的父亲，心中百感交集，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她扶起林振威，眼神锐利如刀。
“父亲，我需要一份名单。”
“一份所有在朝堂上摇摆不定，可以被我们拉拢的官员名单。”
“今晚，我就要。”
林振威重重点头：“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澈，忽然开口，“瑞王今夜，在京郊别院，私会北境镇抚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