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日的时间过去。
李元吉的帝驾也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扶南道,一路翻山越岭,跨河过水,径直抵达了骠州的核心卑谬城。
卑谬城原本隶属于骠国的都城,那是一个举国都信奉佛法的国家,与吐蕃上的诸多部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如今这一切,随着吐蕃和骠国的灭亡,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
轰隆隆!
轰隆隆!
地面震颤,河水沸腾,丛林都在这一刻被惊醒了过来。
洁白的伊洛瓦底江宛如一条银白色的玉带,但此刻浩浩荡荡的帝驾如同伴随在她身边的黑龙。
夭矫而威武。
气势澎湃昂扬。
沿途道路上,原属骠国的百姓们尽皆颤栗的跪倒在地上,以头抢地,敬畏无比的迎接着大唐皇帝的亲临。
没有人欢呼。
没有人呐喊。
甚至,他们此刻连呼吸都不敢动静太大,生怕惊扰了皇帝的御驾,从未被那一名名威武如同天神一般的将士直接给斩杀。
李元吉也无意同这些原属骠国的百姓们碰面,这帮人虽然身上多少流淌着华夏血脉,但是却也已经极为的稀薄,不值得他屈尊降贵。
他能够允许这些人在骠国的旧地上安稳的生活,就已经是给他们最大的恩赐。
轰隆隆!
轰隆隆!
浩浩荡荡的队伍驰骋而过,没有丝毫的停留,一路径直驶入了卑谬城。
这是一座周长一百二十里的圆形城池,有着十二座的城门。
虽无大唐城池的宏伟气派,但却有一种佛寺的庄严、肃穆。
整座卑谬城池在唐军抵达之前,就是一座完全意义上的大型佛寺。
但如今整座城池里面跟佛法有关的神像,幡旗,典籍等等全部都已经被打包送往了精舍佛城。
除了建筑上残留的痕迹,根本就看不出这里曾经是一座佛城。
现在。
整座城池充斥着无边的肃杀之气,除了系统村民和士卒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外人。
吁!
帝驾稳稳的停在了卑谬城的旧王宫前,张功更是早早的就已经等候在了这里。
“恭迎陛下!”
狮吼般声音回荡间,数万名系统士卒齐刷刷的高举起了手中的兵器,齐声开口:
“恭迎陛下!”
整齐划一的声音震耳欲聋,无边的肃杀之气冲上云霄,城外跪拜在地的骠国旧民颤抖的更加厉害。
李元吉哈哈一笑,带着皇后杨氏以及一众子女走下了帝驾,袖袍一甩,道:
“免礼。”
唰!
前方系统士卒猛的转身,让开了一条道路,地面上铺陈着精致的锦绣地毯,一路顺着台阶延伸到了王宫大殿中。
李元吉见此一笑,一马当先的走了上去,一路直入王宫大殿,坐在了最上首的白玉王座上。
那是一个巨大的大理石雕琢出来的王座,但工匠的手艺并不是太精湛。
虽然整体看着华美,但却残留着太多的匠气,使得王座看上去并不够大气。
但当李元吉高大的身子坐上去的那一刻,王座本身也变得黯然失色。
“最近这里如何?”
说话间,李元吉对着左右招了招手,立刻就有系统村民送上了冰镇的葡萄美酒。
其余人各自落座,也都有专门的侍从送上水果,美酒。
张功并不急着回答李元吉的话语,而是等到所有人都安置妥当之后,方才开口说道:
“一切如常。”
“此地百姓感念陛下恩泽,从未生出二心,一心一意的耕田种地,从无怀念骠国之语。”
“倒是最近一段时日间,从天竺方向过来乞活的人越来越多,动静闹的颇大。”
李元吉心头了然,旋即问道:“戒日帝国态度如何?”
他就不信。
大唐在这边境上陈兵这么多,对面戒日帝国一点反应都没有。
话音刚落,张功就说道:“戒日帝国士卒经常越境窥伺,但都不能靠近三十里范围,尽皆都被麾下士卒惊退。”
“如此反复失败数十次之后,加之我军暂时偃旗息鼓,没有继续进攻之迹象,戒日帝国也渐渐的放松了警惕。”
“据斥候骑兵侦查,这些仅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戒日帝国一直都在边境山区地带加强防御,沿途驻守的兵马数量也都一直在增加,但未曾有其他的动作。”
李元吉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有着系统防御炮塔和城镇中心在,戒日帝国的任何动静根本就掩藏不住。
更何况还有十多万的斥候骑兵来回侦查,一切风吹草动都掌握于心。
可以说。
现在张功比戒日帝国都更加了解戒日帝国的边境情况。
只不过。
李元吉这里神色淡淡,其余的王扬几个人,心头却不平静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但是张功所说的话语,以及透露出来的那种淡然、自信,着实将几个人震惊的不轻。
尤其是李靖。
他可是兵家好手,不仅用兵如神,统兵也同样厉害,历数大唐诸多大将军,能够有他三成本事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如今,他却在张功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种淡然、自信。
简直就跟他一模一样。
但他能够做到如今这样的程度,那可是有着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的洗礼,以及天赋异禀,天资聪颖,家学渊源等等各种底蕴加成在。
张功?
今日之前,他根本就没见过这人,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完全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可这一身的淡然和自信气质,简直是……
李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陛下藏的好深。如此大将,居然之前从未显山露水。藏的实在太深,藏的实在太好。”
而且。
如张功这样的人才,居然就甘愿隐姓埋名的跟随李元吉。
这更加让李靖心头震撼。
不仅仅只是李靖一个人想到了这些,其余诸如王扬等人此刻也都想到了,一个个心头同样充满了震撼,对于李元吉的敬畏深了又深。
但是,任凭他们如何猜想,根本就想不到张功确实是凭空冒出来的。
系统加持之下,他实际征战经验,比之李靖只多不少。
不仅仅只是张功一个人,所有的英雄单位,在各自专业领域,所拥有的经验比之实际中的名将多了不知道多少。
他们都是历朝历代名将们的经验之集大成者。
只是。
这些经验在数十、上百万诸如臂使,悍不畏死的士卒海面前,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李元吉感知何其敏锐。
李靖等人一沉默,他就瞬间感觉到了几个人内心情绪的剧烈变化,如鹰一般锐利的视野,更是清晰的洞察了几个人眼中瞳孔的收缩。
呵。
他心头一笑。
任你是当世名将,还是千秋人杰,面对系统英雄人物,一样要收起傲气,一样会感受到震惊。
旋即。
李元吉就将这些想法抛在了脑后,问道:“那些天竺人规矩守的怎么样?”
他根本就不问天竺人是不是守规矩。
让天竺人老老实实的守规矩,那简直就是强人所难,等于彻底剥夺天竺人的天性。
这帮人从来就不知道规矩是什么?
他们只认可一种规矩。
那就是皮鞭,是棍棒,是刀剑。
张功闻言脸上神色依旧,平静的说道:“麾下士卒斩首了一百七十六人;骠州之民殴斗致死五百六十一人;因偷窃耕牛,入室盗窃者,按律斩手者两千一百八十九人。”
“经此种种之后,来此乞活的天竺人也开始习惯遵守大唐的律令,更多的天竺人开始学着遵守规矩。”
“骠州之民虽有不满,但仍旧要依靠这些人耕种田地,劈柴伐木,尚且还能够忍耐一二。”
李元吉闻言摇了摇头,到底是本性难移,几千年都没有变过,但可惜遇到了张功,有的是办法让这帮人改变。
“这里如今发展的如何了?”
他沿途一路走来,除了崇山峻岭,就是葱郁森林,景色单调而压抑,气候也颇为闷热潮湿。
这里种地的难度要低一些,但是需要花费的心思却成倍的增加。
但是这里水网密集,又是冲击平原地形,又有热带季风气候笼罩,资源条件优越。
再加上【祈年殿】风调雨顺作用笼罩,基本杜绝了洪涝灾害,种植五谷注定是大丰收。
这么好的地方,合该让大唐百姓来耕种。
“此地百姓乐天知命,勤勉不足,懒散有余。”
听到张功的话语,除了李元吉之外,其余人尽皆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显然他们都已经听明白了。
“这么好的地方,他们竟然如此不珍惜?”王扬颇有些痛心疾首。
他一路走来,除了森林葱郁有些压抑之外,几天时间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反而颇为温暖。
这可是已经九月末了。
大唐气候都已经冷冽起来,甚至高原之上都已经遍布严寒。
可这里依旧温暖如夏,又无夏之酷热。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土地,任何一个大唐百姓都恨不得住在田里。
“他们。”
“他们简直是。”
“暴殄天物啊!”
王扬简直不能够理解,痛心疾首的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什么罪大恶极,不能饶恕的事情。
裴寂、萧瑀等几个人纵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也大差不差。
暴殄天物!
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样好的土地,给这帮人耕种简直浪费。”萧瑀见过了太多惨烈的场面,尤其是隋末那段人间炼狱般的时光。
天灾人祸之下,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田地里面颗粒无收,靠着吃土吊命。
如今再看看外面那些骠国之民。
实在是……
当然。
萧瑀心中也明白,骠国之民肯定不是一直都这样,只是在佛法的熏陶下,逐渐变成了而今这般模样。
“佛法害人不浅。”萧瑀此刻无比庆幸李元吉将大唐境内的佛寺扫除一空。
他仅仅只是想一想,若是大唐百姓变成了骠国之民这般,就全身不寒而栗。
守着宝地却不勤勉,乐天知命到这般程度,跟待宰的鸡鸭有什么区别?
若是唐人如此,那就不仅仅只是亡国,灭种也是早晚的事。
脑海里面念头反复,萧瑀更是直接说道:“陛下,臣请陛下下令禁止此地百姓信奉佛法。”
众人闻言都点头赞同。
裴寂眼睛一动,思索一番,说道:“光是下令禁止此地百姓信奉佛法作用不大,此地供奉佛法百多年,佛法早就融入了日常生活之中,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哪怕穷十年,数十年之功,数代人更替,也要将此风气彻底泯灭。”萧瑀一脸冷酷的说道:“若不然流毒甚广。”
这世上总有吃饱饭了闲的没事干的人。
大唐肉眼可见的强盛,百姓生活也是日新月异般的速度再提升,但民智终究未完全提升起来,很容易就被这原始而纯粹,融入骨子的信奉之举给感染,后续定会带来更多的人盲从,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灭佛之事不是本朝才有,历朝多少都有,可如今佛法未灭不说,反而越加昌盛。
但这也从侧面说明,佛法也不是一无是处,一样有着很独特的地方,不是一味靠杀戮就能解决。
“想要完全禁止百姓信奉佛法,则必然要有代替之物。”李靖捋须说了一句。
裴寂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道:“陛下修建精舍佛城实乃神来之笔,将信佛之人一律迁徙至精舍城,佛法不下高原,任由他们自娱自乐。此为其一。”
“其二则干脆将骠国百姓尽数迁徙至中原之地,分而化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离开了这方水土,他们还能虔信多久。”
“况且河南、河北、幽州三地之民,性情坚韧,不善虚言,潜移默化之下,这些人必定改观。”
“三来则可迁徙三地之民,前来此地耕种,如此肥沃之土,正该三地之民受用。”
中原百姓自古以来就是吃最大的苦,种最累的地,也从不曾怨天怨地,反而养成了坚韧不拔的性情。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合该迁徙来此,人人百亩良田,家家安居乐业。
自从上一次李元吉说过之后,他们一直都记在了心里,如今正好瞅准了机会。
他们虽然不清楚这里有多少耕地,可一路走来却也知晓土地数量不少,且都是平坦肥沃,最适耕种之土。
李元吉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话语,等到几个人说完,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此地,迁十万户百姓。骠国旧民,择中原合适之地,分散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