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筝揉了揉眉心：“我知道。”
她此刻心绪纷杂。
今晚突发的事情太多，她需要整理的信息也太多。
云筝即刻下播。
春和也退了出去。
云筝躺在榻上辗转了好久，好久。
直到将今晚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说的话都细细过了一遍，疲惫才如潮水般涌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似乎没睡多久。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云筝便感觉到有人轻轻推她。
“筝儿，筝儿。”是春和的声音。
云筝醒来问：“什么时辰了？百灵回来了？”
“刚过寅时正刻。”春和小声道，“百灵在外面候着，说是有要紧事回禀。”
“让她进来。”云筝立刻坐起身。
春和连忙为她披上一件外衣。
百灵快步走进来，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压低声音说：“主子，您让奴婢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云筝的心提了起来：“嗯？”
百灵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奴婢买通了一个负责添茶的小太监。”
“他说，席间其他人来给殿下敬酒，说的都是些场面话，不打紧。唯独太子妃的长兄崔浩然，与太子殿下交谈的时间较长。”
云筝问：“他们谈什么了？”
除夕夜宴上，云筝的位子在崔玉枝的后面。
虽然看到有一个人和太子谈了很久，但具体谈了什么，她是一点都听不见。
当时，她还觉得挺奇怪，敬酒需要敬那么长时间吗？
现在才知道，那个人是崔玉枝的长兄。
果然，她让百灵去打听是没错的，太子今晚生崔玉枝的气是另有原因。
百灵的脸色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说：
“那小太监说，崔大公子……就是太子妃娘娘的长兄崔浩然，似乎又在为平南郡总督王汝知求情。”
“王汝知？”云筝蹙眉，这个名字她有些陌生，“此人是谁？”
“王汝知是淑妃娘娘的舅家表侄，与崔大公子情同手足。”百灵回答。
“哦，那他犯了何事？竟需要崔大公子在年节宫宴上，向殿下提及？”
“他此前任平南郡总督，负责南境军粮转运。两年前，因他贪墨军粮、以次充好，导致送往边关的军粮霉变短缺，导致平南侯长子李元信将军，为了筹粮陷入敌军重围，最终……力战殉国了。”百灵说。
“……”云筝心里一沉。
贪墨军粮，致使大将阵亡？
这是泼天的大罪。
崔玉枝的这个哥哥，竟然还有脸求到太子面前来？
等等。
平南侯长子李元信？
那不就是李芳菲的哥哥吗？？
若是李芳菲的哥哥还在，平南侯府就不会倒，秦牧也就不可能欺到李芳菲头上来了。
而且，朝中还有人会为李芳菲说话吧，不至于像除夕夜宴时那样，所有人都在看李芳菲的笑话。
一想到李家小姐当时孤立无援的身影，云筝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百灵继续说道：“其实，太子殿下也没说不帮忙，只是，此事震动朝野，军方震怒，王汝知当即被锁拿进京，下了狱。“
“但因此事牵扯甚广，且王汝知咬死了是底下人欺上瞒下，他又与崔家、淑妃娘娘有亲，故而审了两年多，一直未能定谳。”
“崔大公子这已是第三次恳求殿下出面，向陛下陈情，要保王汝知一命了。”
云筝瞬间明白了，周允祚为何在席间脸色不佳，对崔玉枝也异常冷淡了。
其实，东宫旧账的事情，周允祚没太放在心上，账目差错再怎么也是后宫琐事，还能捅破天不成？
可崔浩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他救人，周允祚怎么能不生气？
王汝知这案子，证据确凿，民愤极大，更是触及了军方的底线，而周允祚身为储君，若为这样一个罪臣求情，岂不是自毁长城，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崔浩然此举，是逼太子在崔家门生和江山社稷之间做选择。
而且，周允祚今日刚刚在殿上，帮她云筝支持了李芳菲，若转头就去捞王汝知，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百灵观察着云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伺候的小太监去旁的桌添茶了，没听真切，奴婢只能打探到个大意……”
“席间，崔大公子见殿下始终不松口，言语间提到了府上的二小姐，还说什么，他们清河崔家的女儿不愁嫁，若是东宫不便出面，他们或许可以考虑另求别人。”
“这事儿，奴婢之前在宫外也听过一些传言，说崔家或许会将嫡次女崔玉琴，许给四皇子为侧妃。”
云筝整个就无语了。
什么意思？
太子不肯出面，他们就去支持四皇子？
崔家这是疯了吗？
前世，她也听说过清河崔家大名，但没有想到势力竟大到这种程度，周允祚堂堂太子，他们竟然都敢这样威胁。
云筝了解周允祚，这个男人虽然心思阴狠，但能力和才学都是没问题的。
而且，他自尊心极高，绝对无法容忍被臣子如此拿捏、胁迫，被视为可以随意置换的物件。
崔家，这是取死之道啊！
百灵见云筝久久不语，试探着问：“主子，殿下今夜对太子妃娘娘如此冷淡，是不是不全是因为库房的事，更是有着崔家欺人太甚的缘故？”
云筝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幽深地看了百灵一眼，淡淡道：“好了，此事我知晓了。辛苦你了，忙了一整晚，先去歇息吧。”
百灵应了声“是”，便准备转身退下。
然而，她刚走到门边，云筝的声音又响起：“哦，等一下。”
百灵身子一顿，缓缓回头：“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云筝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了她。
百灵愣了一下问：“主子，这是？”
“你给我打探消息，打探了大半个晚上，太辛苦了。”云筝看着她说。
“呃，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百灵想了一下，小心地问，“主子的意思，是责怪奴婢回宫太晚了吗？”
云筝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不会。探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你肯定是先去秋月宫，报给萧侧妃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回完她的话再来禀报。”
百灵的身体瞬间僵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奴婢……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