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虚空中,仙冥两界围绕着人界缓缓盘旋运行。
而人界自身,为了产生足够的引力维系住这两大界域,不得不进行着远超寻常的高速自转。
但随着穗安以身合道,补全了人界本源,使其根基愈发厚重坚实,这股内在的力量便充盈起来。
此刻,若是有人能站在世界之外观察,便会发现,人界那原本令人目眩的旋转速度,正以一种缓慢的趋势,逐渐减缓,趋于一种更稳定、更从容的节奏。
穗安的身影独立于这浩瀚虚空之中,手中紧握着那柄看似古朴无华,却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最强意志的开天神斧。
她眸光沉静,锁定前方仙凡两界交接处那片模糊扭曲的缝隙。
没有惊天动地的呼喝,只有凝聚了周身道行与信念的决然一劈!
神斧落下,并非斩向实体,而是斩入了规则与虚无的夹缝!
“嗤——咔!”
一声奇异的、仿佛布帛撕裂又似冰层破碎的巨响在法则层面荡开!
那原本混沌一片的缝隙骤然被撕裂,混乱的地水火风奔涌而出,又被神斧的无上伟力强行定住、梳理。
清浊渐分,一方初生的小世界,在翻滚的混沌气中艰难地显露出雏形,虽小,却自有其规则开始缓慢衍生。
穗安见状,正欲调息片刻,再挥一斧。
然而,她定睛一看,心头却是一沉。只见那刚刚开辟的小世界,边缘竟在微微颤动,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向内收缩、坍缩。
界壁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重归混沌。
“天柱……”穗安瞬间明悟问题所在。
她到底缺乏开辟世界的经验,忘了这等初生的小世界,若无支撑天地、稳定四极的根基,根本无法自行维持,只会迅速崩塌。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再去寻找合适的先天灵物。电光火石间,穗安心念已决。
她素手轻扬,天庭净灵司处的那一株七情树分身跨越虚空而来,投入那不断缩小的新生世界中。
分身入界,瞬间暴涨,化作一根巍峨耸立、散发着稳固法则气息的天柱,上抵初开之天穹,下镇躁动之大地。
原本收缩的世界顿时稳定下来,虽然规模比最初小了一圈,却终于稳固住了形态。
穗安不敢怠慢,身影一闪,已回归欲界本体所在。
她看向那株重新焕发生机、枝桠摇曳的七情树,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并指如刀,虚空一划——一根蕴含着磅礴情欲本源与生命力的粗壮枝桠应声而落。
她引动欲界本源之力,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段枝桠炼化成另一具分身。虽不及谪仙崖分身那般凝练厚重,却足够灵动,足以担当支撑之责。
带着这新炼化的分身,穗安再度回到混沌之中,瞄准了另一处预定好的位置。
开天神斧再次扬起,带着玄奥的道韵轨迹,奋力劈下!
又一方小世界在混沌中炸开、诞生。
几乎在界域成型的刹那,七情树枝所化的分身便化作流光投入其中,同样化作撑天支柱,稳定住了这第二方世界——正是预想中用于安置精怪的“妖界”。
接连开辟两界,纵使以穗安之能,也感到一阵心神疲惫,法力消耗巨大。
但她握着手中这柄开天神斧,感受着它那仿佛能斩开一切阻碍、定义规则的无上伟力,眼中不禁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爱。
这东西,对于开辟小世界、梳理地水火风,简直是量身定做的神器!省却了她不知多少苦功。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浮现,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渴望:
“不知……能否将此斧,带回……”
她凝视着神斧古朴的斧身,目光灼灼。
然而,她内心随即泛起一丝无奈的叹息。根据前两次考核世界的经验,从来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想要私自带走,终究是痴心妄想。
她闭了闭眼睛,压下那丝不舍,几乎是带着点赌气的意味,随手一扔。
那开天神斧化作一道流光,瞬间穿透层层空间,消失不见,想必是回到了它本该在的地方。
“天杀的,”穗安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还是‘觅珍部’那帮家伙幸福,满世界搜刮宝贝,能落着实惠。
我们‘救世部’累死累活,等的就是那点微末奖励,辛辛苦苦将世界发展起来,繁华也好,强盛也罢,最终都没自己的份。
怪不得那些仙二代、神三代们,都不愿意来这吃力不讨好的部门。”
不过,当她目光扫过那在混沌中逐渐稳定、虽然初生却已显露出勃勃生机的修真界与妖界,以及核心处那旋转愈发沉稳、人道气运如烈火烹油般旺盛的人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与成就感油然而生,充盈心间。
这种亲手塑造、见证文明成长的感觉,是任何外物奖励都无法比拟的。
“这次的考核满分怎么也该拿到手了吧?”她暗自思忖,嘴角微微勾起。
回想此次任务的历程,她确实可以凭借武力强行上位,哪怕掀起三界动荡也在所不惜,那样或许更快捷。
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更艰难、也更彻底的方式——放弃了大半本体七情树,以身合道,补全人界。
那一刻的抉择,让她福至心灵,恐怕这个世界关于“欲望”的最终考验,也同样包括她自己。
放下对力量的贪婪,放下对权柄的绝对掌控欲,才能真正契合这个世界的“道”。
望着眼前无垠的混沌,穗安心中生出些许期待:“希望再过些年,这里能真正热闹起来,万界来朝,那才不负此番辛苦。”
收敛心神,穗安传讯宣杨戬、哪吒、太白金星、龙吉公主等几位代理朝政的重臣前来凌霄殿。
片刻后,几位仙神依序入殿,恭敬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穗安将开辟修真界与妖界之事告知他们,并说明了初步的规划。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恰到好处的恭维,诸如“陛下圣明”、“泽被苍生”之类。
杨戬站在众仙之前,天眼微启,悄无声息地探查了一下穗安的气息,发现她虽经历开辟两界之耗,却依旧平稳深厚,并无虚弱之象,便安心地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穗安没有在意那些客套话,直接吩咐道:“两界初生,法则未稳,地水火风尚需梳理。杨戬,你协调雷部、雨部、风伯、山神等相关神职,尽快行动起来,稳定两界环境。
记住,如今人间与天庭时间流速尚有差异,办事需有效率,不可再如以往般慢悠悠,贻误时机。”
“臣,领旨。”众人齐声应道。
杨戬拱手领命,在转身退下时,目光极快地再次掠过御座上的身影,随即收敛,随着众人一同离去。
唯独太白金星留了下来,面露迟疑。
穗安看向他:“长庚星君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太白金星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恕罪。陛下身为三界之主,推行三界一体,促进万物繁荣,自是应当,臣等钦佩。
然,老臣身为天庭官员,不得不为天庭、为众神考量,有些话,不得不问。”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开辟两界,予凡间修士、精怪以出路,此事众仙皆不反对,此乃神性使然,皆知此乃利于三界长远发展之好事。
然,人界若按此路径发展起来,日益强盛,不依神明,那我等神明,又该如何自处?”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陛下如今令凡间成末法之地,使人道不依赖仙神,长此以往,我天庭香火必然日减,凡间对神明亦会逐渐失去敬畏之心。
而凡人秉性,七情六欲炽盛,于资源索取往往无度,若无一强大约束,恐生祸端。这些……陛下可都考虑周全了?”
穗安听了,并未动怒,反而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星君所虑,确有道理。之前一直是天庭居高临下管理人间,神权凌驾于人权之上。
但三界一体,意味着未来天、人两界更应是平等共存,互助互利的关系。除了维系基本天地规则运转的神职,其余神明,确实不应再如以往般直接干涉人间具体事务。”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至于神明未来的道路,我亦有考量。
待此界本源稳固,成功升级之后,其法则与气运自然会辐射周边,吸引、连通诸多附属小千世界。
那些世界,皆是未经开发之地,蕴藏着无尽的可能与新的信仰源泉。
届时,天庭众神正可引导那些世界的生灵,管理、梳理异界法则,这对神明自身的道行修为,亦是极大的裨益与历练。
那是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太白金星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深深行礼:“陛下高瞻远瞩,是老臣目光短浅了。如此,神明前路豁然开朗,再无后顾之忧。”
穗安看着他拍马屁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算是接受了他的恭维。
她接着补充关于人界的安排:“至于凡间之事,星君不必过于担忧。
我将其暂时设为末法之地,封印地底灵脉,是为了让人道意志得以充分觉醒,建立不依赖神权的文明秩序。
待时机合适,我自会解开封印,使人间灵气复苏。”
太白金星好奇追问:“不知陛下所言‘合适的时机’是?”
穗安目光投向殿外,仿佛看到了那滚滚红尘,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新天条出世,不仅是对神仙情欲的解放,其蕴含的‘制衡’与‘公平’之理,亦会潜移默化影响凡间。
等到人间自身的思想发展到一定程度,对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也有了相应的限制,不再是皇帝一言可决天下兴亡,想掀起大战就能裹挟整个人道之力去征伐、甚至试图挑战天道秩序之时……
那便是灵气复苏,人间进入全新纪元之日。”
太白金星浑身一震,已然明了,那将是一个神权退隐,人权彰显,依靠自身智慧与制度运转的全新人间。
他再次深深一拜,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