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堂内,死寂与绝望如同实质的浓雾,几乎要将那刚刚燃起的微小希冀彻底扑灭。
墨心无意识的力量爆发,将那几个试图伤害孩子的暴徒瞬间结晶化,这非人的景象如同最寒冷的冰水,浇熄了人群中刚刚因小女孩举动而产生的一丝松动。恐惧再次占据了上风,甚至比之前更甚。他们看着潘金莲和她怀中那个看似无害、实则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孩子,如同看着择人而噬的妖魔,纷纷向后缩去,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与排斥。
连那一点点微光,也要熄灭了吗?
潘金莲看着怀中因力量再次失控而脸色苍白、昏睡过去的墨心,又看着周围那些惊恐麻木的面孔,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压垮。她该怎么办?如何才能汇聚这些破碎、恐惧、绝望的念头?
就在这时,那个扔石子的小女孩,却挣脱了身后妇人试图拉住她的手,摇摇晃晃地,再次走向潘金莲。她无视了那几尊狰狞的结晶雕像,只是仰着小脸,看着潘金莲,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墨心,伸出脏兮兮的小手,似乎想碰碰墨心,又有些害怕地缩回,最后,只是轻轻拉住了潘金莲染血的衣角。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固执的……信任?或者说,是一种在绝望深渊中,本能地抓住唯一看到的、不同寻常的“光”的渴望。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了潘金莲几乎僵死的心脏。
她猛地抬起头,环视着那些惊恐的人群,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祈愿堂:
“你们在害怕?害怕他?”她将怀中的墨心稍稍托起,“可你们看清楚!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保护,会哭,会笑,会害怕的孩子!”
她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麻木或惊恐的脸:“你们害怕他的力量,可这力量,刚刚保护了你们中的一个孩子!你们害怕未知,害怕改变,害怕失去这早已如同地狱般的‘活着’!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为什么星主会降临在这片被遗忘之地?”
她指着外面昏红的天空,指着这片残破的棚户区:“因为这不仅仅是我们的灾难,也是你们的!噬星者的阴影笼罩着所有世界!这里所谓的‘安宁’,不过是慢性死亡!等到这片星域最后的能量耗尽,等到噬星者彻底吞噬一切,你们连这苟延残喘的‘活着’都会失去!”
人群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骚动。
“看看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的孩子!”潘金莲的声音带着泣血般的悲愤,“你们甘心吗?甘心让自己的后代永远活在这样污浊、绝望、看不到一丝光明的世界里吗?”
“我们现在有一个机会!一个离开这里,前往新世界,寻找真正生机的机会!但这需要力量,需要希望,需要……你们每一个人,那怕只剩下最后一点点的……念想!”
她将掌心那缕来自地脉之心的温暖火焰和眉心的清凉能量微微激发,柔和而充满生机的光芒在她周身流转,与她怀中核心晶体的微光交相辉映,在这昏暗污浊的殿堂里,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我不要求你们相信我们,但请你们……相信你们自己内心最深处,那一点点对光明、对活下去的渴望!请你们,把那份渴望,那份哪怕最微弱的‘念’,借给我!不是为了拯救谁,而是为了……拯救你们自己,拯救你们的孩子!”
她的声音落下,祈愿堂内一片死寂。
一秒,两秒……
就在潘金莲的心再次沉下时,那个拉着她衣角的小女孩,忽然闭上了眼睛,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认真、甚至有些吃力的表情。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纯净希冀的意念,如同初生的萤火,缓缓飘向潘金莲。
紧接着,小女孩身后的那个妇人,犹豫着,也闭上了眼睛,一丝混杂着母爱与祈求的微弱意念飘出……
然后,是旁边另一个一直沉默地看着的老者……
一个,两个,十个……
越来越多的人,在那番话语的触动下,在那生机光芒的吸引下,在那小女孩最初勇敢举动的感染下,闭上了眼睛。一丝丝微弱、驳杂、却真实存在的意念——有对过往安宁的怀念,有对欺凌压迫的愤怒,有对失去亲人的悲伤,但更多的,是对未来一丝渺茫的、不肯彻底熄灭的……希望——开始从这些麻木的躯壳中飘荡出来。
起初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散乱。
但渐渐地,在潘金莲周身那生机光芒和核心晶体的引导下,这些散乱的意念开始如同百川归海,向着她汇聚而来!它们交织、融合,剥离了绝望与恐惧的外壳,只剩下那最本源的、对“生”的渴望与祈求!
一股温暖、磅礴、却并不狂暴的能量,开始以潘金莲为中心形成!那能量无形无质,却让整个祈愿堂的空气都在微微震颤,残破的墙壁上,那些早已暗淡的星民符文,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重新亮起微弱的光芒!
汇聚了!众生之念,真的开始汇聚了!
潘金莲感受着那涌入体内的、温暖而浩瀚的意念洪流,眼中终于涌出了泪水。她紧紧抱着墨心,将这股汇聚了此地所有幸存者最后希望的能量,缓缓注入怀中的核心晶体!
“嗡——!!!”
晶体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道凝练的、乳白色中带着无数细微情感光点的光柱,冲天而起,悍然注入悬浮于她身前、由三种源初之光共同构成的能量核心之中!
天穹之泪的纯净清凉,地脉之心的厚重温暖,众生之念的磅礴希冀……三者完美交融!
那能量核心瞬间稳定下来,化作一颗稳定搏动、散发着柔和而宏大光芒的棱形晶体!
迁跃信标,所需的能量,终于集齐了!
几乎在信标能量核心稳定成型的同一时间,一道巨大的、稳定的蓝色光柱,以潘金莲为中心,无视了祈愿堂的穹顶,冲天而起,直贯这片星域的天幕,仿佛在向无尽的星海宣告坐标!
成功了!
然而,就在众人还来不及欢呼之际——
“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能量信号及空间波动!确认为星主及方舟信标!所有单位,最高优先级!拦截!摧毁!”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死神的宣告,通过某种扩音装置,回荡在整个聚集地的上空!
远处天际,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蝗虫般出现,是噬星者的舰队!它们一直被信标能量吸引,在附近空域徘徊,此刻信标彻底激活,它们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全速扑来!
希望之光已然点亮,但死亡的阴影,也以更快的速度,笼罩而下!
武松猛地握紧朴刀,看向潘金莲,看向那冲天的光柱,看向天际那令人绝望的舰队群,虎目之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走!”他只有一个字。
必须在舰队合围之前,启动信标,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