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武松带着一身寒气与凝重走了出来。
潘金莲迎上前,目光沉静地望向他。
“问清楚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融在夜风里。
武松重重点头,眉头紧锁,虎目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那厮骨头不算最硬,吃不住痛,断断续续吐了些东西。他们确实是梁山‘赤发鬼’刘唐的人,此番来了两队,一明一暗。明的就是之前闹事和今夜纵火的,目的是制造混乱,吸引官府和我们的注意力。”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暗的那一队,才是真正执行‘天王’密令的精锐,由刘唐的心腹‘白日鼠’白胜亲自带领,目标就是潜入西门府,搜寻前朝秘宝‘玲珑胆’和一个姓董的老宦官的下落。”
“白日鼠白胜?”潘金莲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似是梁山上一个惯会使迷药、擅长钻营取巧的头目。
“据那俘虏说,那‘玲珑胆’据传是前朝宫廷炼制的丹药,稀世罕有。而那姓董的老宦官,曾是宫内伺候过某位太妃的旧人,太妃薨逝后,他携带秘宝和一些宫中秘辛逃出,一路隐姓埋名,最后似乎被西门庆暗中庇护,藏匿府中。梁山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便派了人马来寻。”
潘金莲只觉得心跳加速。西门庆!这个恶霸死后,竟还能留下如此大的麻烦!他竟敢私藏出逃的宦官和宫廷之物?真是胆大包天!
“西门庆已死,西门家现在乱成一团,正是探查此事的绝佳时机。”潘金莲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关键,“梁山的人必定也在加紧行动。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
“嫂嫂的意思是?”武松一愣,“我们也要插手这浑水?这可是烫手的山芋!”
“烫手,却也可能是机遇。”潘金莲眼神锐利,“二郎,你想,若那秘宝和宦官真在西门府,落在梁山手里,会如何?梁山势力大增,必为祸更烈。若被官府查获,西门家必遭灭顶之灾,但我们与西门家纠葛甚深,难保不会受到牵连。”
她看向武松,分析利弊:“但若……我们能先一步找到,或许……能以此为契机,与官府,甚至与更高层的人物,谈一些条件。至少,能掌握主动权,而不是被动地等待灾祸降临。”
武松倒吸一口凉气,被嫂嫂这大胆的想法惊住了。与虎谋皮,火中取栗!但这番话,却又在情在理。
“可是西门府那么大,我们如何寻找?那俘虏也只是个小喽啰,根本不知具体藏在何处。”
潘金莲沉吟片刻,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西门庆生性多疑,如此重要的秘密,他绝不会轻易示人,更不会留下明显的线索。但有一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谁?”
“西门庆的心腹小厮,玳安!”潘金莲肯定道,“西门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都是经由他去办。他一定知道些内情。而且西门庆死后,他失了靠山,在西门府的日子想必不好过。”
“我这就去把那小子抓来!”武松转身就要走。
“不可!”潘金莲立刻拦住他,“硬来只会打草惊蛇。要让他自己开口,并且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所用。”
她略一思索,快速对武松低声吩咐了几句。
武松听着,眼中惊讶之色越来越浓,最终重重点头:“好!就依嫂嫂之计!”
半个时辰后。
西门府后门小巷,一个瘦小的身影被两个“恰好”路过的衙役“请”到了潘记生药铺的后院。
正是玳安。他此刻面色惶恐,不知自己犯了何事。
潘金莲屏退左右,只留武松在侧。她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玳安,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玳安,西门庆已死,你在西门家还能依仗谁?大房、二房、三房,哪一房会容得下你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前心腹?”
玳安脸色瞬间惨白。
潘金莲继续道:“我知你家中还有老母幼弟,指望你养活。若你被西门家扫地出门,甚至……‘意外’身亡,他们又该如何?”
玳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潘娘子饶命!武都头饶命!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潘金莲轻笑一声,语气却骤然转冷,“那‘玲珑胆’呢?董公公呢?梁山好汉可是已经进城,正在四处找他们呢。你说,若是他们知道是你一直在帮西门庆遮掩此事,会如何对你?”
“梁…梁山?!”玳安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瘫软在地。这两日府外确实有些鬼鬼祟祟的生面孔,他本就心惊胆战,此刻被潘金莲点破,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潘娘子!武都头!救我!救我啊!”他哭喊着,“我说!我全都说!老爷……西门庆他确实藏了一个姓董的老太监在后宅的暗窖里,好吃好喝供着,但不许他见任何人!那‘玲珑胆’……好像是一颗珠子,具体在哪,小的真不知道!只有老爷自己知道!老爷死后,暗窖的钥匙被大奶奶拿去了,那老太监好像……好像快不行了……”
暗窖!钥匙在大房吴月娘手里!
潘金莲与武松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情况比想象的更复杂。东西还在西门府,但看守严密,而且目标(老太监)生命垂危。
“你想活命吗?”潘金莲俯视着玳安。
“想!想!”
“好。”潘金莲取出一小锭银子,放在他面前,“这银子,够你安顿家小。替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不仅可以保你平安,还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远离阳谷县,重新开始。”
“娘子请吩咐!”玳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想办法,从大奶奶那里,把暗窖的钥匙‘借’出来一晚。记住,是‘借’,不能让她发现。”潘金莲盯着他,“明日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做得到吗?”
玳安看着那锭银子,又想想梁山贼寇和潘金莲的手段,咬牙道:“小的……小的尽力一试!”
“不是尽力,是必须做到。”潘金莲语气冰冷,“别忘了,梁山的人,或许也在盯着你。”
玳安浑身一颤,重重磕了个头,抓起银子,踉踉跄跄地跑了。
武松有些担忧:“嫂嫂,此人可靠吗?会不会转头就去向吴月娘告密?”
潘金莲摇摇头:“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谁能真正威胁他,谁又能给他活路。吴月娘自身难保,绝不会为了一个老太监得罪梁山甚至官府。而我们,给了他最想要的——安全和钱。”
她走到窗边,看着玳安消失的方向,目光幽远。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但愿那老太监……还能撑到我们拿到钥匙的时候。”
“而且,必须在梁山的人失去耐心,强行闯入之前。”
夜色更深,一场围绕西门府秘密的无声较量,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