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珩那句“除非我死”的余音仿佛还在书房内震荡,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陆晚吟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疯狂与偏执慑住,手腕上的剧痛和心头的惊悸交织,让她一时僵在原地,忘了反应。
而墨影的通报声,像是一盆冰水,骤然泼入这炙热而危险的氛围中。
萧夜珩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在听到“靖王”二字时,几不可察地又收紧了一分,随即才缓缓松开。陆晚吟白皙的腕间,已然留下一圈清晰的、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退后一步,周身那几乎要毁天灭地的戾气如同潮水般迅速收敛,但并未完全消退,而是转化为一种更为内敛、却也更为冰冷的威压。他依旧是那个权倾朝野的祁王,只是此刻,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是比寒冰更刺骨的冷意,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宣告所有权的独占欲。
“看来,”他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本王的‘好皇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他的目光扫过陆晚吟苍白而带着惊愕的脸,最终定格在她微肿的手腕上,眸色又是一暗。
“和离之事,休要再提。”他下达命令,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现在,随本王出去,见客。”
陆晚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萧夜珩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那眼神里带着警告,更带着一种“你若再敢提一个字,后果绝非你能承受”的威慑。
她抿紧了唇,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手腕处的疼痛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她知道,此刻绝非争执的时机。
萧夜珩不再看她,率先转身,大步向书房外走去。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陆晚吟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心中五味杂陈。她默默跟了上去,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客厅内,靖王萧夜宸正悠然品着茶,一身月白常服,衬得他温润如玉。见到萧夜珩与陆晚吟前一后进来,他放下茶盏,脸上立刻绽开恰到好处的笑容,起身迎了上来。
“七皇弟!”他语气热络,目光快速在萧夜珩身上扫过,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惊喜与欣慰,“看皇弟气色红润,步履沉稳,看来太医院所言非虚!真是天佑皇弟,为我大晏保住栋梁!皇兄我心中这块大石,总算可以落地了!”
他的表演无懈可击,仿佛真心实意为弟弟康复感到高兴。
萧夜珩神色淡漠,只微微颔首:“有劳皇兄挂心。” 他的回应简短而疏离。
萧夜宸似乎早已习惯他的冷淡,笑容不变,目光转而落在他身后的陆晚吟身上,语气愈发温和:“弟妹近日辛苦了。七皇弟能得康复,弟妹居功至伟,功在社稷。” 他话语里满是赞赏,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掠过陆晚吟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那垂在身侧、试图用衣袖遮掩却仍能看出些许异样的手腕。
陆晚吟福身一礼,语气平淡:“靖王殿下过誉,此乃臣妾分内之事。”
“诶,弟妹过谦了。”萧夜宸笑着摆手,状似无意地又看向萧夜珩,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说起来,当初七皇弟与弟妹的婚事,虽起因有些……出人意料,但如今看来,竟是天作之合。看到你们二人如今这般……恩爱和睦,皇兄我也就放心了。想必父皇和母后知晓,亦会倍感欣慰。”
他这话,听起来是祝福,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微妙地挑动着那根敏感的弦——提醒着那段始于“玷污”的不堪过往,以及陆晚吟曾与他有过的婚约。
萧夜珩的眸光骤然一冷,周身刚刚缓和些许的气息瞬间再次降温。他抬眼,目光如冰冷的箭矢,直射向萧夜宸,唇边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皇兄倒是记性好。”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不过,过去之事,本王与王妃早已不在意,倒是不劳皇兄时时挂怀。”
他刻意加重了“王妃”二字,随即,在萧夜宸微变的目光注视下,做了一件让陆晚吟也意想不到的事——
他忽然伸出手,极其自然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揽住了陆晚吟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陆晚吟猝不及防,低呼一声,险些撞进他怀里。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被萧夜珩箍得更紧。他的手掌灼热,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那强硬的力道,与她腰间敏感的肌肤相贴,带来一阵战栗。
“皇兄也看到了,”萧夜珩紧紧揽着怀中僵硬的人儿,目光直视萧夜宸,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宣告意味,“本王与王妃,感情甚笃。那些陈年旧事,早已如过眼云烟,不值一提。至于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和算计……”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客厅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也最好都给本王收起来。”
“晚吟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是祁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
“谁若再敢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或是在背后非议构陷,无论他是谁,无论他身份为何……”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沙场淬炼出的血腥杀气,席卷整个客厅:
“本王,绝不姑息!定让他……悔不当初!”
这已不仅仅是宣告,这是最直白的警告,最嚣张的宣示主权!
陆晚吟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脸颊被迫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撞击着她的耳膜,也撞击着她的心。她被他这番话震得头晕目眩,一时间,竟忘了挣扎,也忘了周围的一切。
靖王萧夜宸脸上的温润笑容彻底僵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握着折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显然没料到萧夜珩会如此不顾场合、不顾礼仪地直接撕破脸,发出如此赤裸裸的威胁!这完全超出了他预想的任何剧本。
客厅里侍立的下人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
萧夜珩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低下头,看着怀中明显被吓到的陆晚吟,冰冷的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情绪,但语气却放缓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
“爱妃脸色不好,想必是近日为本王操劳所致。墨影,送靖王殿下。”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甚至没有给萧夜宸反应的时间。
随即,他不再看脸色难看的靖王,揽着依旧僵硬的陆晚吟,转身,大步离开了客厅,将她半强制性地带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直到被他带着走出很远,远离了客厅的视线,陆晚吟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和力气。
“放开我!”她用力挣扎,想要摆脱他的钳制。
萧夜珩却猛地停下脚步,将她抵在廊下的朱红柱子上,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困在他与柱子之间狭小的空间里。他低头,逼近她,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眸中风暴再起。
“放开你?”他冷笑,眼底是未散的怒意和一种更深沉的、她看不懂的情绪,“然后让你继续想着那该死的和离?想着离开本王?”
“你……”陆晚吟又惊又怒,手腕和腰间的疼痛,以及他此刻的不可理喻,让她也来了火气,“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们明明有约定!”
“约定?!”萧夜珩像是被这个词彻底点燃,他猛地一拳砸在她耳侧的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去他妈的约定!”
他俯身,逼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怒火而沙哑:
“陆晚吟,你听清楚了!那个约定,从今日起,作废了!”
“本王不会写什么和离书,你也永远别想离开!”
“你是我的王妃,这辈子,都只能是!”
他的宣告,霸道,专横,不留任何余地。
陆晚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充满占有欲的疯狂眼眸,心脏狂跳,一股说不清是愤怒、是委屈,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鼻尖发酸。
风暴并未因靖王的离开而平息,反而在他们两人之间,掀起了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