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辘辘,一路回了位于衔珠巷的苏家大宅。
当马车到门口停下时,早有望风的下人通报进去,早上围观的苏家老人,又一阵风的冲了出来。
当看着陈夙宵亲手把苏酒扶下车时,一个个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白露紧随其后下了车,稍显拘谨。
“陛下可以进去坐坐?”苏酒笑着,软软糯糯的问道。
陈夙宵抬手捏捏鼻梁,此时苏酒跟他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不过,就是这样,反让他十分受用。
“也好。”
“那,陛下请进!”
苏酒笑靥如花,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陈夙宵在前,苏酒在后,白露紧紧跟随。
当踏进苏家大门,几名老妇带着一众下人,纷纷跪倒齐声高呼:
“恭迎陛下,陛下万安!”
迎着众人兴奋探究的目光,陈夙宵无奈微微一抬手:“都起来吧。”
苏酒狠狠瞪了众人一眼,直视皇帝陛下,不合规矩。
于是,赶紧侧身带着陈夙宵又去了她的闺房小院。
小池畔,石桌边的那株大树落的满院都是黄叶。
人行其上,沙沙作响,莫名便生了些意境。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到了石桌旁坐下,看着纷纷扬扬的黄叶,陈夙宵拾起一片,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着,同时轻声吩咐道:
“你让人去拿件琉璃盏来。”
苏酒眼睛亮了亮,赶紧起身差人去拿。
很快,便有一名丫鬟送来一个琉璃小碗。
碗口圆度不够,边缘甚至还有些塌陷,而且还有不少杂质。
陈夙宵笑问:“就这,你多少钱买的?”
苏酒想了想,道:“这些琉璃器皿都是从西域胡商手里买来的,加上路上周转损耗,就这品相,怎么也得值十两黄金了。”
陈夙宵抚额叹息。
就这破玩意,在他眼里,与废品无异。
“怎么,陛下觉得贵了?”
“不。”陈夙宵摇摇头。
苏酒闻言,长出一口气:“陛下觉得不贵就好。”
“不,你先听朕说完。”陈夙宵无语道:“你猜,做这只碗的成本,几何?”
苏酒一怔,随即笑道:“恕臣女见识浅薄,实在不知,还请陛下告知。”
陈夙宵想了想,沉吟道:“如果抛开人工和烧制成本,光论原材料的话,一文不值。”
“啥,啥?”苏酒瞪大眼睛,随即哭丧着脸:“那臣女岂非成了冤大头?”
陈夙宵一阵好笑:“冤大头算不是,只能说物以稀为贵。”
“这样,明日你去一趟长庆侯府,请教一下朱温,如何建造一座高炉。到时候,朕再教你如何制作一本万利的琉璃。”
苏酒两眼放光,看陈夙宵越发崇拜。
......
拒北城的雪越下越大,城内外四野,俱皆白茫茫一片,除了寒冷些,夜里更显反倒亮堂。
大将军府,议事厅。
徐砚霜以手拄额,死死的盯着前主桌上展开的战争舆图。
下方议事厅中央,临时拼凑出一张巨大的沙盘,风雷关中的战事用红黑两色小旗,仔细标注着两军绞杀的动向。
血骑营已然完成包围,只等时机成熟,便能把那数千北狄骑兵尽数绞杀。
而前方探子来报,关外北狄大军已然开拔,朝着拒北城正面压来。
冬天快到了。
徐砚霜十分清楚,北蛮子每年秋天,都会前来掠边。
在北边,俗称打草谷!
往年还只是小股渗透,抢粮抢女人。
而镇北军也借此派兵防御追击,一方向是给当地百姓一个交代,另一方向便是练兵了。
徐砚霜便是在那个时期驻守拒北城,带领着专门组建的前锋营,征战厮杀不下百战。
再结合往日跟着徐寅耳濡目染,受其悉心教导。
因此,徐砚霜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百战将军了。
卫平,韩屹站在沙盘两侧,神情凝重。
徐砚霜缓步走下来,微微俯身按住沙盘边缘,轻唤了一声:“冥枭,传令下去,辎重营全力备战,武库,粮库全面清点。本将要知道,我们能否打出去。”
大将军椅后的阴影中,传来冥枭沉闷沙哑的声音:“是!”
韩屹低垂着头,眉心深锁。
卫平保持着老将风范,然而,白须飞扬间,露出紧抿着的薄薄的双唇。
“两位将军,我们是真的要打仗了。”徐砚霜道。
韩屹嗤笑一声:“大将军何须担忧,拒北城固若金汤,只要我等据城而守,又有何惧。”
徐砚霜抬起眼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卫平呵呵一笑,伸手往拒北城两侧一指:“依韩大将军的意思,这大小数十座关隘,还有这无数边民,咱们就不管了?”
韩屹神色微变,收起了轻松之色。
徐砚霜垂下眼眸,淡淡道:“韩将军可莫要忘了,我镇北军的根基就在于此。”
“自然,末将晓得的。”韩屹讪讪:“末将其实是想说,如今已然下雪,再往后,只会越来越冷。我们据城而守,再以小股力量袭扰敌寇,敌进我退,敌疲我打...嘿嘿...”
韩屹冷笑不止:“冻也要把那群北方来的蛮子冻死。”
卫平连连点头,笑道:“所以,血狼骑实乃不二之选啊。”
韩屹道:“知我者,卫公也,哈哈......”
徐砚霜的手猛地握紧,寒露看的愤愤不平,想要反驳两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徐砚霜抬手轻敲桌面:“够了,具体如何做,本将还要考虑。两位将军还是回营,整军备战去吧。”
“是,末将告退。”
卫平一抱拳,率先走出议事厅。
韩屹跟在卫平身后,三步一回头,似乎还在期待着些什么。
等两人离开,寒露才狠狠一跺脚:“哼,小姐,我看他们就是没安好心。”
徐砚霜颇感无奈,独孤信出身异族,本就难以融入进来。
徐寅还在拒北城时,有他弹压,一切都显得十分平稳。
如今,形势突变,徐砚霜虽然掌了虎符,手握兵权,但终究是年轻了些。
“小姐,我觉得,您还需要立威,实在不行,就杀人吧。”
徐砚霜一张俏脸绷的紧紧的:”那你说,杀谁?“
闻言,寒露一阵沉默。
镇北军二十万大军,除开巡城司一万余人,剩下的便全归五大营和一个中军大营。
如今更是在她重掌兵权时,接连剥夺了两员主将。
余下四个,宇文宏烈基本算是与她站在一起了,独孤信与她兄妹相称,自不必多说。
剩下磐石,鹰扬两营,谁也不能杀啊。
突然,寒露眼睛一亮:”小姐,城门上是还挂着一个吗,先放下来养两天,再推出来一刀杀了。“
徐砚霜瞪着她,像在看小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