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的晨雾裹着罂粟花的甜香,在操练场上空翻涌。猪全能踏着露水站在点将台,玄色劲装外罩着银鳞软甲,腰间玄铁鞭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台下十万部众列成方阵,甲胄碰撞声震得河滩都在发颤,却没有半个人敢出粗气——三天前那个私藏极乐膏的百夫长,此刻还吊在河畔的老槐树上,干瘪的尸身成了最醒目的警示。
“把他拖下去。”猪全能的声音透过扩音法器传遍营地,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伙夫。那精瘦的汉子怀里还揣着半块极乐糕,糕点上的罂粟籽沾着口水,在沙地上滚出几道暗红的痕迹。
两个亲兵上前架起伙夫,汉子突然疯了似的挣扎:“少帅饶命!就一口!我就尝了一口!”他涕泪横流,手指抠着沙地,“我婆娘快病死了,只要有了钱……”
“钱?”猪全能从腰间解下皮囊,将满满一袋金元宝砸在他面前。元宝滚落时撞出清脆的响声,却没能让伙夫的眼神有半分动摇——他的瞳孔涣散,嘴角挂着痴傻的笑,显然已被极乐膏掏空了神智。
玄铁鞭突然破空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抽在旁边的石碾上。三寸厚的青石瞬间裂成碎片,伙夫的笑声戛然而止,瘫在地上筛糠似的发抖。
“三天前我就说过,”猪全能缓步走下点将台,军靴碾过散落的金元宝,“军中敢碰极乐膏者,无论是谁,就地正法。”他俯身捏住伙夫的下巴,逼他看清远处的尸身,“那是跟着我爹打过高老庄的老人,就因为偷藏了指甲盖大的膏子,照样挂在树上喂乌鸦。你算什么东西?”
伙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忽然猛地咬住猪全能的手腕。亲兵们正要拔刀,却被少帅眼神制止。他任由对方咬得血肉模糊,另一只手缓缓抽出腰间的匕首,在伙夫颈间轻轻一划。
鲜血喷溅在金黄的罂粟花丛里,像极了绽得最盛的花瓣。猪全能甩了甩手腕上的血珠,玄铁鞭再次挥出,将尸体卷着扔进流沙河。浑浊的河水翻涌几下,便吞没了所有痕迹,仿佛从未有过这条性命。
“传我将令。”他转身面对十万部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即日起全军搜查,凡私藏极乐膏者,连同其同帐弟兄一并杖责五十。若敢隐瞒不报,全队罚去开垦罂粟田,三个月不许沾荤腥。”
方阵里响起整齐的"应答",声浪惊飞了芦苇丛中的水鸟。猪全能望着这些或精怪或凡人的部众,忽然想起半年前刚招兵时的乱象——那时半数人揣着极乐膏上训练场,举矛的手都在发抖,列队时东倒西歪,稍一呵斥就掏出膏子往嘴里塞,活像群没头的苍蝇。
是他提着玄铁鞭在营地里连杀了七天,从偷食的小兵到包庇的将领,一共斩了三百七十三颗脑袋,才把这股歪风压下去。如今站在这里的,是能负重五十斤奔袭百里的锐士,是敢赤手空拳跟黑水河妖精打巷战的狠角色。
“操练!”猪全能一声令下,方阵瞬间变换阵型。长枪兵列成密集的枪林,盾牌手组成铜墙铁壁,骑兵翻身上马时马蹄声都踩着同一个鼓点。他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铃铛声——是福陵山那边派来的信使。
“少帅,净坛使者有令。”信使是个油头粉面的小妖,捧着个鎏金托盘,上面摆着十盒极乐膏,“使者说您练兵辛苦,特让小的送些补品来。还说……让您别太较真,都是自家弟兄,差不多就行。”
猪全能没去看那些包装精美的盒子,反而盯着小妖腰间的香囊。那丝绸袋子鼓鼓囊囊的,隐约能闻到熟悉的甜香。他突然抬手夺过香囊,倒出里面的膏子——跟刚才伙夫私藏的一模一样。
“义父就是这么教你的?”猪全能捏着那团膏子,指节捏得发白。小妖吓得跪倒在地:“使者说……说这是好东西,能提神醒脑……营里的弟兄们都爱用……”
“滚回去告诉义父。”猪全能将膏子扔在地上,用军靴狠狠碾碎,“流沙河的兵,不需要这种‘补品’。再敢送这东西来,我就把你的爪子剁下来喂鱼!”
信使连滚带爬地跑了,猪全能望着福陵山的方向,眉头拧成个疙瘩。上个月他去云栈洞探望,亲眼看见义父的卫队把极乐膏当点心吃。那些穿着华丽甲胄的妖精们,走路都摇摇晃晃,拉弓时连弓弦都拉不满,却还吹嘘自己能跟天兵天将较量。
“少帅,该练阵法了。”副将黑熊精低声提醒,手里捧着新绘的阵图。那是猪全能结合天蓬元帅当年的水军阵法,加上流沙河的地形改良的,光推演就耗了三个月。
猪全能接过阵图,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他挥手示意鼓手擂鼓,激昂的鼓声里,十万部众迅速变换成八卦阵形。阳光透过甲胄的缝隙,在沙地上织出流动的光影,长枪的寒光与罂粟花的艳色交织在一起,竟有种诡异的肃杀之美。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福陵山,云栈洞内正一片歌舞升平。猪悟能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宝座上,看着底下的卫队操练——说是操练,实则更像闹剧。几个妖精举着大刀互相嬉闹,刀背砸在同伴头上,换来一阵哄笑;弓箭手们眯着眼瞄准靶心,射出的箭却直奔旁边的酒坛;最可笑的是骑兵,骑着瘸腿的老马在院子里打转,手里还举着极乐糕往嘴里塞。
“义父,您看少帅那边……”旁边的狐狸精递过一杯酒,声音娇滴滴的,“听说他又杀人了,还是咱们以前带出来的弟兄呢。”
猪悟能呷了口酒,满不在乎地摆摆蹄子:“那小子就是太较真。当兵图个啥?不就是吃香的喝辣的?能打胜仗就行,管那么多干啥。”他抓起块极乐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看咱们这儿多好,有酒有肉有美人,比在天庭当元帅舒坦多了。”
正说着,洞外传来喧哗。原来是卫队的小头领醉醺醺地闯进来,手里举着个空了的极乐膏盒子:“使者!没……没了!再赏点呗!”他脚步虚浮,撞翻了旁边的香炉,火星溅到地毯上,竟浑然不觉。
猪悟能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让狐狸精又抱来一箱子膏子:“拿去拿去,不够再要!只要你们跟着老子好好干,以后天天有得吃!”
小头领欢呼着抱走箱子,洞外立刻响起争食的哄抢声。猪悟能看得乐不可支,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闷——他想起刚才信使回报,说全能那小子把送来的极乐膏都碾碎了,还放话说要剁爪子。
“这小兔崽子。”他嘟囔着又灌了口酒,“等老子伤好了,亲自去流沙河教教他,什么叫治军之道。”
而此刻的流沙河畔,猪全能正站在点将台上,看着部众演练最后的冲锋阵型。十万声“杀”字冲破云霄,惊得河水都为之倒流。他摸了摸腰间的玄铁鞭,鞭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远处的罂粟花海在风中起伏,像片涌动的血浪。猪全能知道,这些美丽的毒花能换来金山银山,却也能毁掉一支铁军。他要的不是转瞬即逝的富贵,而是能踏平天庭的力量——就像当年的天蓬元帅那样,用铁与血,而非膏与糖,赢得三界的敬畏。
暮色降临时,福陵山的炊烟混着脂粉香飘向云端,而流沙河的营地却亮起了篝火。猪全能望着两支队伍截然不同的方向,忽然握紧了拳头。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两支队伍就会证明,谁才配得上“天蓬”二字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