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城市霓虹透过休息室落地窗,在陈楚脸上投下流动的暗红色光影,如同凝固的血痕。经纪人林菲儿指尖死死掐进平板边缘,盯着屏幕上那些诡异的评论——每条带着“空调”“感冒”“嗓子”字样的留言后,都缀着一个微小如针尖的深蓝色钥匙孔符号(?)。
“十年了…”林菲儿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竟敢用同样的手段!”
陈楚站在空调控制面板前,液晶屏上“20°c”的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十年前决赛前夜,就是这个符号诡异地出现在网络角落,随后后台空调被恶意调至最低温。那夜冷风灌透他紧张疲惫的喉咙,次日直播时高音撕裂走调,成了全网嘲笑的“破锣嗓”,也成了华鼎娱乐雪藏他十年的完美借口。
此刻相同的符号重现,像一条毒蛇从记忆深渊里昂起头。
“立刻排查所有接触过的饮食!通知节目组封锁后台!”林菲儿厉声对助理小吴下令,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团队如精密齿轮般运转起来,保镖封锁休息室通道,自带的水和食物被紧急送检。陈楚却沉默地走到窗边,手指无意识抚过喉结,十年前那阵刺骨的寒意仿佛再次缠绕上来。
凌晨四点,城市最沉寂的时刻,陈楚在套间卧室里猛然惊醒。
喉咙深处烧灼般的刺痛感像烙铁烫过。他试着清嗓,发出的却是嘶哑漏气的“嗬…嗬…”声,如同破旧风箱。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冲进卫生间开灯,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脸——手指颤抖着触摸颈部,喉结滚动时牵动的疼痛让他眉心紧锁。
“陈楚哥?”外间守夜的小吴听到动静,睡眼惺忪推门进来,撞见陈楚撑着洗手台背脊僵硬的侧影。当陈楚转头,张嘴却只发出破碎气音时,小吴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我…我马上叫医生!”
一小时后,私人医生赵铭戴着额镜,冷光照进陈楚口腔深处。内窥镜影像同步显示在平板屏幕上——声带充血肿胀如两条熟透的紫葡萄,边缘甚至渗着血丝。
“急性喉炎叠加声带严重水肿。”赵铭脸色凝重,“声带完全无法闭合,这是功能性失声。”他指向屏幕上一道异常颤动的波形图,“高频区完全消失,中频区震颤紊乱。别说唱歌,正常说话都成问题。”
“多久能恢复?”林菲儿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静脉注射激素和抗生素,严格禁声静养,”赵铭在病历上重重写下诊断,“最快也要七十二小时。”
林菲儿眼前一黑。距离《歌手2025》第五轮直播录制,只剩三十六个小时。
天色未明,华鼎娱乐的通稿已如毒雾弥漫网络。
#陈楚彩排全程哑火#的词条下,配图是陈楚戴口罩低头疾走的偷拍照。“内部人士透露:某过气歌手重压之下声带崩溃,恐永久失声!”文案字字诛心。水军倾巢而出:“十年憋出首《风暴眼》就榨干了吧”“嗓子废了还占着茅坑”“早该退赛给真歌手让位”。
“欺人太甚!”小吴气得差点把平板砸向墙壁。林菲儿强迫自己冷静,调出后台监控——昨夜陈楚登台前,只有助理小吴递过润喉茶。而此刻,检测报告在屏幕上跳出刺目结论:样品中检出高浓度苯扎氯铵——一种强力消毒防腐剂,微量即可导致黏膜严重灼伤。
“保温杯清洗后残留?”林菲儿眼神锐利如刀。
“不可能!”小吴急得快哭出来,“我亲手洗的!而且陈楚哥的杯子是自带杯盖,根本接触不到消毒柜!”
唯一的缺口指向节目组提供的公共消毒柜。可监控显示,昨夜后台人来人往,保洁人员推着消毒车进出三次,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又是死局。”林菲儿一拳砸在桌上,十年前那种无力感再次攫住心脏。
“退赛吧。”总导演洪涛的声音透过免提在套房客厅回荡,带着公式化的惋惜,“我们可以发联合声明,说是疲劳导致旧伤复发,体面收场。”
林菲儿直接掐断电话。她推开卧室门,陈楚正靠在床头,晨光将他苍白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他膝头摊着一本陈旧五线谱本,纸页边角已磨出毛边——那是十年雪藏期的手稿合集。他手指停在某一页,铅笔写就的旋律上方,一行小字晕染着淡淡水痕:“给小悠,愿沙漏倒转时光”。
林菲儿记得那个患白血病的十七岁歌迷。女孩弥留之际在病房循环陈楚早期的歌,家人辗转联系上他时,他连夜写出这首《沙漏》,却终究没赶上见她最后一面。此后这首歌便封存在谱本里,从未示人。
陈楚忽然将谱本转向她,指尖重重敲在《沙漏》标题上。林菲儿瞬间读懂他的决绝:“你要唱这首?”
陈楚点头,扯过便签纸飞快书写,钢笔几乎划破纸背:“唱不了高音,就唱人心。”
林菲儿眼眶骤热。十年前那场毁掉他嗓音的阴谋,他选择沉默吞咽苦果;十年后,他要用曾被摧毁的武器杀出血路。
彩排现场死寂如坟墓。乐队老师看着曲谱上极简的钢琴和弦,迟疑道:“陈老师,这歌…是不是太安静了?”彩排现场死寂如坟墓。乐队老师看着曲谱上极简的钢琴和弦,迟疑道:“陈老师,这歌…是不是太安静了?”
陈楚摇头,示意钢琴前奏起。前奏是几个清冷的单音,像雨滴叩击空瓶。他扶住立麦开嗓,第一句“沙…漏…裂了缝…”破碎嘶哑如砂纸摩擦,几个乐队成员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忧疑。
可当他唱到“时光的砂…灼痛我掌纹”,沙砾般的音质突然有了摧枯拉朽的力量。副歌旋律攀升时,他脖颈青筋暴起,撕裂的声线如同从深渊里刨出的血玉:“倒流吧!倒流吧——!” 最后一个“吧”字彻底劈成气音,却像钝刀狠狠剐在所有人心脏上!小提琴手猝然停下弓,眼泪砸在琴板上。
音乐总监突然起身冲上舞台,红着眼眶指挥:“弦乐全部改成长音铺垫!第二段副歌加入童声和声!定音鼓在‘倒流吧’后面加三拍空响——要像心跳停了又活过来!”
陈楚咳嗽着灌下温水,在谱子上飞速标注修改。当修改后的版本再次响起时,弦乐如冰河暗涌,钢琴单音变成沉重的雨滴,与他砂石般的嗓音融为一体,竟碰撞出一种向死而生的悲怆力量。副歌撕裂处,童声清泉般渗入:“沙会流走…爱会留下…”,仿佛绝望深渊里垂下的一缕光绳。
走出演播厅时,灯光师老赵突然追上来,把一罐自制枇杷膏塞进陈楚手里,哑声道:“陈老师,我闺女…白血病走的。您唱的…是她病床边我循环最多的歌。”他指了指陈楚手稿上那个被泪水晕开的名字——小悠。
陈楚重重握了下他的手。枇杷膏罐子在掌心留下温热的圆印,像一颗微弱却固执的心跳。
直播倒计时三小时。陈楚闭目躺在后台沙发上,静脉点滴的透明药液一滴滴落下。华鼎的通稿仍在发酵,#陈楚退赛#已冲上热搜前三。更阴险的是,一个医疗大V突然抛出“科普”:“警惕声带受损后强行演唱,当心永久性失声!”配图是狰狞的声带瘢痕化病变照片。
“他们想用舆论逼你退赛!”林菲儿咬牙。
陈楚突然睁开眼,拿过手机打字:“开直播。”
五分钟后,陈楚工作室的直播账号突然开启。镜头里,陈楚穿着宽松灰毛衣坐在钢琴前,脖颈上还贴着退热贴。他指了指喉咙摇头,将手机屏转向镜头:“唱不了,但想陪你们听听歌。” 屏幕上是他编辑好的《沙漏》纯钢琴伴奏音轨。
他按下播放键,清澈如水的琴声流淌而出。当放到副歌时,他忽然跟着旋律张嘴——没有声音,只有无声的口型与琴声共振。弹幕瞬间疯了:
“他在唱!他明明在唱!”
“我的眼泪不值钱…他连口型都对得上撕裂的音符!”
“这不是放弃!这是宣战啊!”
直播人数瞬间冲破百万。当最后一个琴音消散,陈楚在平板写下大字举向镜头:“待会见。” 屏幕熄灭前,是他十年未变的、带着少年气的微笑。
林菲儿看着飙升的直播间人数和逆转的舆论风向,突然想起赵医生的话:“声带是肌肉,但唱歌用的是心。” 她望向陈楚走向化妆镜的背影,那挺直的脊梁如淬火重铸的剑,夜色越沉,锋芒越盛。
化妆镜的灯泡圈亮起刺眼白光,陈楚仰头让化妆师处理他疲惫的眼袋。喉间的肿痛仍在叫嚣,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碎玻璃。他轻轻抚过曲谱本上晕染的名字,指尖传来细微的凹凸感。镜中的人眼神却淬着火——十年风雪冻僵过他的喉咙,却冻不灭那簇从灰烬里复燃的光。
直播通道入口的红色信号灯,如搏动的心脏般亮起。
舞台灯光骤暗。陈楚孤身坐在钢琴前,一道追光如月光笼住他苍白的脸。他指尖落下,几个清冷的单音滴答如沙漏轻响。台下仍有嘘声窃语,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对着麦克风送出第一句沙哑的叹息:
“沙…漏…裂了缝…”
破碎的音节砸进死寂的演播厅。评委席上,曾批评他“技术流炫技”的老艺术家猛地攥紧了拳头,一滴泪砸在评分表上,晕染开一片墨色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