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霏最后一个高音落下时,《微光》的余韵像融化的雪水渗进演播厅的地缝。她攥着陈楚那支砸变形的麦克风,金属凹痕硌着掌心,台下死寂般的真空持续了三秒——直到评审席最中央的韩红突然起身,掌声如同惊雷劈开凝滞的空气,瞬间引爆山呼海啸的声浪。
“冠军!柳霏!”主持人何炅的声音被欢呼淹没,水晶奖杯折射的强光刺痛了柳霏的眼睛。她下意识在刺目的光晕里寻找那个身影,直到陈楚从导师席阴影中走出,玄色衬衫袖口挽到肘部,露出小臂上那道为挡掉落灯架留下的浅疤。他什么都没说,只朝她摊开手掌,掌心向上。
柳霏跌跌撞撞冲下台,奖杯“哐当”掉在地上。她一头撞进陈楚怀里,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老师…他们没骗我…真的能赢…”
三小时前,决赛后台化妆间还弥漫着资本绞杀的硝烟。柳霏盯着镜中苍白如纸的脸,经纪人李曼的声音毒蛇般缠绕耳际:“星耀开价八位数签你,条件是今晚‘发挥失常’。想想清楚,是抱着陈楚的破船沉海底,还是站上顶流巨轮?”她将平板推到柳霏面前,屏幕上赫然是陈楚前公司操纵的#楚门音乐税务疑云#热搜,阅读量正疯狂飙升。
门被猛地踹开,陈楚拎着两盒肠粉进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冷光。“吃。”他掰开一次性竹筷,“凉了黏牙。”柳霏的眼泪砸进塑料饭盒,酱汁晕开血似的红:“他们连查税这种招都用上了…您十年没黑料,他们就现造…”
“十年前他们用雪藏逼我低头,十年后改用糖衣炮弹轰我徒弟。”陈楚用筷子尖挑起一截肠粉,动作稳得像在调弦,“半决赛你吼碎资本绞索时,就该料到有今天。”他忽然用筷子敲了敲柳霏手中的麦克风,凹痕处反射出一道锐光:“这上面的坑,是《秦阵》砸出来的。现在,该用它把糖衣砸碎,让炮弹哑火。”
手机疯狂震动,李曼发来最后通牒:“倒计时三小时,不签约就放实锤!”附件是一段精心剪辑的音频——陈楚在排练厅怒吼“资本算个屁”的片段,拼接上柳霏哽咽的“老师我害怕”,扭曲成师徒反目的铁证。
“听见没?”陈楚扯了扯嘴角,“他们连你的恐惧都要剽窃。”
决赛舞台的追光灯柱炙热如熔炉。柳霏赤足踏上台板时,足底传来隐秘的电流震颤——后台控制室方向传来的低频干扰,如毒蛇钻进返送音响。这是“反陈联盟”的终极杀招:让《微光》变成车祸现场。
前奏刚起,音响骤然爆出尖锐啸叫!钢琴声扭曲变形,李默预设的电子脉冲音轨被粗暴切断。台下星耀娱乐总裁王海平唇角浮起冷笑,却见阴影中的陈楚突然闭眼抬臂——不是叫停,而是如推开一扇无形巨门。嘶哑的秦腔韵白悍然刺穿电磁噪音:
“光——破永夜——!”
每个字都像从胸腔炸出,带着砂石磨砺的粗粝,硬生生在声浪废墟中劈开裂缝!
啸叫奇迹般减弱。不是技术调整,而是陈楚用撕裂声带为代价,以人声频率压制了干扰频段。柳霏看见他脖颈暴起的青筋,看见汗水瞬间浸透衬衫后襟。那眼神烫得她浑身一颤,昨夜合约的诱惑、经纪人的威逼、对未来的恐惧,在这一刻烧成灰烬。
她将陈楚的麦克风狠狠怼近嘴唇,足跟发力跺地,腰背如拉满的弓弦,被资本篡改的《微光》原词炸裂而出:
“骨未朽!血未凝!等春风——”
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毛边感,像淬火刀锋劈开凝滞的空气!冰屏上预设的唯美星空应声龟裂,裂缝中透出炽热红光——那是导播间猝然切换的备用素材:陈楚十年雪藏期的手写谱纸、版权登记证书扫描件、学员排练时汗水浸透的衣衫!
干扰电流再次增强,但楚门全员动了。赵小岸的鼓槌猛砸地面模拟惊雷,林晚晴的合成器迸发模拟心跳的沉重脉冲。没有旋律,只有原始的生命律动!他们用肉身与乐器,将资本的“绞杀”现场锻造成《微光》最暴烈的编曲!
柳霏在声浪风暴中旋转嘶吼,奖杯的棱角割破她掌心。鲜血顺着麦克风凹痕流淌时,她将最后一句嘶吼钉进虚空:
“微光燎原——我是风!”
全场灯光轰然炸灭,唯有冰屏上楚门音乐的版权证书如烽火燃烧,照亮柳霏高举的、染血的话筒——陈楚的骨头,终究撑起了新一代的脊梁。
“楚门系造假冠军”的热搜在凌晨两点冲顶。星耀娱乐放出九宫格:柳霏深夜进出陈楚公寓的监控截图、声乐课发票备注“公关费”、甚至伪造的楚门音乐阴阳合同。水军像蝗虫淹没柳霏的获奖感言视频:“奖杯是睡出来的吧?”“陈楚养金丝雀真下血本!”
陈楚的回应是在梨园小筑开了直播。镜头里,他正用砂纸打磨一支枫木琴颈,刨花雪片般落在梅清秋送他的刻刀旁。“《微光》的母带,半年前就注册了版权。”他将U盘插进电脑,工程文件创建日期清晰显示在决赛前214天。鼠标突然停在某段音频——赫然是李曼威胁柳霏的录音:“不签约就放实锤…让陈楚永无翻身之日!”
直播间人数飙破千万时,柳霏突然闯入镜头。她抱着厚厚一沓曲谱摔在工作台上,最上面是《微光》初稿,日期比版权注册还早三个月。“从草稿到定稿,四十七版修改笔记。”她翻动纸页,陈楚的红批注如血迹斑斑,“你们买的假合同,连他签名都仿错——陈老师的‘楚’字,从来不带勾!”
她猛地扯开衣领,锁骨下狰狞的疤痕暴露在镜头前:“这道疤,是老师为推开我被灯架砸的!你们造谣的每个字,都是在往这疤上撒盐!”少年人孤勇的火焰,终于烧穿了虚妄的夜幕。
晨光刺破云层时,楚门音乐的“根脉墙”前挤满媒体。柳霏将金奖杯塞进陈楚怀里,自己举起那座被全网嘲笑的“最受欢迎奖”玻璃杯:“我拿这个,因为它的投票通道,对所有人开放。”她突然将杯子砸向水泥地,碎片飞溅中露出内部结构——本该是实心的奖杯,竟被掏空塞满微型电路板!
“芯片会篡改投票数据,让某些人永远多51%票。”柳霏踩碎一块电路板,“可惜你们忘了,真正的光,从来不是靠造假点亮的!”她转身,将陈楚推上高台。老人怀中金奖杯折射的阳光,如利剑劈开广场上空的阴云。
人群忽然骚动。魏延东教授穿过长枪短炮,将一卷泛黄宣纸拍在陈楚面前:“文化部刚批复的《原创之声》项目书。”他指着远处大厦顶楼——星耀娱乐的巨幅海报正被工人紧急拆除,“那堵墙塌了,现在,该你们砌新墙了。”
陈楚展开项目书,“总制作人”签名栏赫然留着梅清秋的印章。他摸出那支伤痕累累的麦克风递给柳霏,喉间滚过一声笑:“听见了吗?破晓的风声。”柳霏低头,奖杯底座内侧,一行小字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薪火相传者,永不为奴。”
梨园老梅的虬枝在风中簌簌作响,新芽已顶破陈年的疤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