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深圳湾体育中心外场,数万件透明雨衣在灯光下汇成一片晃动的海洋。舞台上,陈楚被雨水浇透的演出服紧贴着脊背,左肩特制的黑色护具在强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右手紧握立麦,将最后一句歌词吼进轰鸣的雷声里:“扛住——破晓之前!”
数万人的嘶吼汇成声浪撞碎雨幕,荧光棒在滂沱大雨中倔强燃烧。陈楚深深鞠躬,起身时雨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砸落舞台。左肩撕裂的韧带在每一次呼吸中都发出尖锐警告,但他只是用右手抹了把脸,转身走向侧台。通道里,林东和医疗团队早已严阵以待,冰袋和止痛喷雾的冷气混合着雨水的土腥味,瞬间裹住了他。
“销量爆了,楚哥!”林东的声音在车载音响的古典乐背景里炸开,平板电脑几乎怼到陈楚眼前。屏幕上是滚烫的数据流:预售开启72小时,首版限量珍藏蓝光碟《陈楚·十年破晓》全球销量冲破87万张。评论区被“收藏时代级现场”、“为工体坠落时刻买单”的留言刷屏,一条被顶到热评第一的留言写着:“他悬在钢索上砸金属管的镜头,值回所有票价”。
车窗外,深圳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成流动的色块。陈楚靠在放平的后座,冰袋压着左肩,闭着眼,却仿佛仍能触摸到昨夜舞台地板的震动。十年雪藏的寒,与此刻滚烫的荣光,在他绷紧的肌肉纹理间拉锯。
三天后,楚门音乐地下三层,母带制作室。空气冷得像冰窖,顶级环绕音响系统隔绝了外界一切杂音。陈楚、林东与调音师老周,如同手术台边的医生,凝视着占据整面墙的巨幅屏幕。
画面正定格在北京工体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扭曲的威亚托盘带着死亡阴影轰然砸落,陈楚凭借本能向前扑倒的慢镜头里,能清晰看到他额角迸出的汗珠与瞳孔骤缩的瞬间。金属撞击的巨响经过精密采样,低频震动穿透骨髓。
“保留。”陈楚的声音斩钉截铁,在寂静的监听室里砸出回响。他指着屏幕上自己悬在半空、抡起金属管砸向残骸的暴烈身影,“一秒都不剪。痛和血,都是这十年的一部分。”
老周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控台飞舞。环绕声场陡然变化:金属管砸落时的爆鸣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火星迸溅的细碎高频刺穿耳膜,而陈楚因剧痛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闷哼,被精准捕捉、放大,混合着数万人倒吸冷气的声浪,形成令人窒息的声场漩涡。
林东欲言又止。陈楚的目光扫过屏幕另一帧——南京奥体,他带伤唱《桨声灯影》,左手始终松弛垂落,但特写镜头里,他每一次换气时紧咬的后槽牙,和脖颈暴起的青筋,无声诉说着代价。“观众不傻,”陈楚指尖敲了敲控制台,冰袋滑落也浑然不觉,“真东西,才经得起放大。”
风暴在蓝光碟正式发货前夜袭来。
凌晨两点,林东踹开陈楚休息室的门,手里抓着几张蓝光碟,眼底布满血丝:“有人把‘毒盘’混进第一批货里了!” 所谓“毒盘”,是业内黑话——外观与正版完全一致的盗版碟,却塞满了劣质演唱会视频,音画失真如同砂纸磨耳。更致命的是,碟面印着触目惊心的大字:“陈楚假唱实录!工体坠落是精心设计的噱头!”
桌上摊开的十几张问题碟片,来源竟覆盖了三大分销渠道。舆情监测屏幕疯狂闪烁,#陈楚蓝光造假#的词条后面跟着一个猩红的“爆”字。愤怒的乐迷晒出播放卡顿的截图:“等了半个月就这?退钱!”前公司豢养的营销号倾巢而出:“过气艺人割韭菜嘴脸难看!”
陈楚拿起一张“毒盘”,指尖摩挲着粗糙的印刷痕迹。冰袋融化后的水渍在他肩头衬衫上洇开深色痕迹,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沉淀的寒意越来越重。“查。所有未发货库存全封。”他声音平静,却让林东后背发凉,“通知平台,明早九点,楚门音乐官方直播间,开箱验货。”
次日清晨,楚门音乐仓库被临时改造成直播现场。环形补光灯下,堆积如山的蓝光碟箱泛着冷光。陈楚没穿演出服,只套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左肩护具的轮廓清晰可见。他身后,是二十台同时运转的蓝光播放器和对应显示屏。
直播开启的瞬间,流量洪峰冲垮了服务器。五分钟后画面恢复,陈楚正将一张碟片塞进机器。“这是今早随机抽检的第17箱。”他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屏幕亮起,工体那毁灭性的一砸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音效席卷而来。他切换画面,南京站带伤唱《破晓》时撕裂的高音,每一个震颤都被顶级音响还原得纤毫毕现。弹幕被“卧槽这音质”、“汗毛立起来了”疯狂刷屏。
镜头陡然拉近,对准陈楚的手。他拿起一张“毒盘”与正版并列:“看碟面。”特写镜头下,正版碟中心“楚门”激光暗纹如水流动,毒盘却一片死灰;“内圈码,”正版蚀刻编码锐利清晰,毒盘字体模糊粘连。他冷笑一声,将毒盘“咔嚓”掰成两半,劣质塑料断面像粗糙的骨碴:“这就是某些人害怕的东西?怕观众看见真现场?听见真声音?”
他走到仓库角落,掀开防尘布——堆积如山的退货“毒盘”触目惊心。“所有买到问题碟的,楚门双倍赔偿。但今天,”他目光穿透镜头,扫过那些刷屏的质疑Id,“我要送这些人一份‘谢礼’。” 他抬手示意,身后大屏幕亮起一行字:“即刻起,工体坠落片段1080p无损音轨,全球免费下载。”
这是核弹级的反击。将最具商业价值的镜头免费公开,既是对盗版者的羞辱,更是对自身艺术绝对的自信。弹幕彻底疯狂,礼物特效淹没了屏幕。舆情监测图上,#陈楚真现场#的词条热度如火箭般窜升,瞬间碾碎了所有质疑。
一周后,数据像捷报般钉在林东办公室的白板上:最终销量142万张,登顶全球年度音乐影像销售榜首。首批珍藏版附带的神秘赠品——一片镶嵌在亚克力中的、来自工体舞台的扭曲金属残骸碎片,成为二手市场炒至五位数的传奇信物。
庆功宴喧嚣未散,陈楚独自走入楚门音乐新建的全息审片室。幽蓝的光线中,他启动系统。没有播放任何辉煌的舞台,调出的却是一段模糊摇晃的手机视频:一年前,《巅峰对决》后台走廊。陈楚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抱着吉他缩在道具箱阴影里啃冷掉的三明治。走廊另一端,当红c位被助理簇拥着走过,经纪人刻意抬高的讥笑刺穿嘈杂:“祭天的炮灰还自带干粮,真够敬业的……”
全息影像将当年那个落魄身影投映在房间中央,与此刻站在光影中的陈楚重叠。他伸出手,虚拟指尖穿透那个蜷缩的影子。十年雪藏的冷,从未真正离开过他的骨髓。正是这份冷,淬炼了如今舞台上的每一度灼热。
控制台通讯灯闪烁,林东的声音传来:“楚哥,‘反陈联盟’那边有动静了,他们控股的‘星海音乐节’突然提前到和我们‘楚门之夜’同一天,场地就隔一条街。”
陈楚关掉全息影像。幽蓝退去,落地窗外城市灯火流淌成金色的河。他拿起控台上那片工体舞台的金属残骸,冰冷、扭曲、布满伤痕,却在灯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光。
“知道了。”他对着通讯器说,指腹擦过金属边缘的毛刺,声音平静如深渊寒潭,“让他们搭台。我们——搭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