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用镊子夹着染血的棉球扔进托盘,发出沉闷的黏腻声响。喉镜冷光熄灭的瞬间,陈楚喉头痉挛着呛咳,新鲜血丝从捂嘴的指缝渗出,在排练室地板砸出暗红印记。主治医生捏着内窥镜影像,指尖发白:“声带黏膜二次撕裂,创面渗血!下一场再唱,永久性瘢痕不可避免!”诊断像铡刀悬颈。李燃猛地揪住医生胳膊:“封闭针!肾上腺——”
“那是送他下葬!”医生厉声打断,影像片重重拍在灯箱上,那片象征声带的阴影区域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群星之上》副歌最高音是A5!他现在连说话都带血沫,硬唱就是彻底报废!”他转向陈楚,语气沉如铁砧,“退赛,立刻!”
门外走廊传来刻意拔高的谈笑,林皓的经纪人正“安抚”节目组:“徐总理解节目难处…陈老师身体要紧嘛!退赛声明我们星耀可以帮忙起草……”门缝里漏进的只言片语,裹着蜜糖般的毒。
陈楚抬手抹去唇角血丝,染红的指尖点向茶几——上面搁着节目组“慰问”的润喉糖。李燃会意,银针探入糖衣缝隙,针尖顷刻泛起诡异的靛蓝。“氰胺酮稀释液,”他牙缝里嘶出寒气,“沾上一点,声带神经永久麻痹。”
手机震动,秦老的短信只有一行字:“张猛妻女抵澳,安全。”陈楚闭了闭眼,喉结滚动牵扯出剧痛。他蘸着血迹,在诊断书背面唰唰写下:
「唱。
曲谱:原调升两度。」
李燃瞳孔骤缩。升两度?那是将本就如薄瓷开裂的声带再架上烈火炙烤!陈楚却将染血的纸拍在他掌心,五指如铁钳箍紧他手腕——力量传递着无声的决绝。戏台已搭好,角儿岂能缺席?纵使嗓音将碎,也要在坠落前发出最亮的裂帛之声。
资本的反扑比声带撕裂更迅猛。热搜榜首挂着猩红词条:#陈楚医疗报告造假博同情#,配图是伪造的“精神分裂诊断书”。前公司豢养的营销号倾巢而出:“咳血是番茄酱表演!”“《沙漏》抄袭境外冷门民谣!”更阴毒的是徐昌隆的专访视频在黄金时段滚动播放:“某些过气艺人,靠卖惨收割流量,是乐坛毒瘤!”
“楚哥!星耀刚发律师函!”李燃砸碎平板,“他们用张猛‘证词’起诉你《老巷》侵权,法院冻结了你所有版权收益账户!”陈楚抚过排练室角落那架走音的旧钢琴——十年前他和张猛在酒吧驻唱时,用第一笔分红买的。琴键缝隙里还卡着张猛当年塞进去的欠条,写着“兄弟救命钱”。如今这“兄弟”的刀,捅得又狠又准。
手机震动,是“楚门十年灯”发来的加密文件包。点开,徐昌隆沙哑的指令在死寂中扩散:“…联系水果台高层,陈楚敢登台就永久封杀…‘那位’的巡演批文,卡死…”背景音里夹杂着张猛压抑的呜咽。陈楚保存音频,关机。他走到窗前,城市霓虹如虚假星海。指尖在蒙尘的玻璃上缓缓划过两个数字:156。楚门音乐厂牌倒计时,此刻启动。
名单在陈楚脑中铺开。十年前《披荆斩棘》冠军赵乾,因拒绝假唱被雪藏,如今在地下通道卖唱;《快乐男声》最强vocal周子深,因揭发评委收贿遭封杀,转行开烧烤摊;摇滚女王谭冰,因不配合品牌方陪酒被全网黑,抑郁症退圈…这些被资本碾碎的“弃子”,是他唯一的弹药。
“赵乾电话空号!周子深烧烤摊被城管抄了!”李燃嗓音劈岔,“谭冰的微博…三年前就停更了!”资本早已织好天罗地网。
陈楚抓起车钥匙。深夜,城中村污水横流的窄巷里,赵乾抱着褪色的木吉他,嘶吼着《海阔天空》。面前铁盒零星散着硬币。陈楚将一沓现金放进铁盒,赵乾抬头瞬间瞳孔骤缩——眼前人与海报上意气风发的选秀冠军判若两人,唯有眼底那簇不灭的火光依旧。“楚哥?”他声音沙哑,“他们说你…”
“说我疯了?”陈楚蹲下身,指尖拨过生锈的琴弦,发出喑哑噪音,“来,跟我再疯一次。”他将U盘塞进赵乾手心,“徐昌隆买通城管,明天起这片通道全装护栏。你想唱,只剩《歌手》舞台。”赵乾攥紧U盘,指关节发白。巷口阴影里,两个黑衣人正逼近。陈楚猛地拽起赵乾:“走后门!秦老在巷尾接应!”
烧烤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周子深独臂翻动着肉串——另一只手在三年前“意外”车祸中废了。陈楚将平板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是他女儿的病历:罕见病,天价药。“星耀控股的慈善基金‘恰好’停了这类病资助。”陈楚声音平静。周子深独臂痉挛,铁签刺穿掌心,血混着油滴进炭火,滋啦作响。“《歌手》帮唱,”陈楚点开合同,“出场费预支,够三支特效药。”
最后是城郊疗养院。谭冰蜷在轮椅里,对着白墙发呆。陈楚按下遥控器,墙壁投影出当年颁奖礼——谭冰的黑嗓震撼全场,次日热搜却是#谭冰后台掌掴新人#。清晰偷拍视频显示,是新人先扯她项链,镜头却只截取谭冰扬手的瞬间。“原始母带我拿到了,”陈楚俯身,将存着未剪辑视频的Sd卡放进她枯瘦掌心,“想不想亲手撕了这脏布?”
谭冰空洞的眼珠缓缓转动,一滴泪砸在Sd卡上。
徐昌隆的狞笑在电话里炸开:“陈楚,你找的‘复仇者’——赵乾的乐器被海关扣了!周子深女儿突发病危,现在人在IcU!谭冰嘛…疗养院刚通知她病情恶化,需要‘静养’!”背景音是张猛崩溃的嘶吼:“徐总你答应过不动我女儿——”
“废物!”电话被粗暴挂断。
排练室死寂如坟。陈楚盯着声带镜中渗血的创面,忽然扯开嘴角。他抓过变声期后就不用的喉部按摩仪——十年前的老古董,拆开外壳,露出里面改装过的信号发射器。“滴——”长按启动键三秒,红灯闪烁。这是当年他们地下乐队为防监听设计的土法通讯网,频道代号:“楚门之钟”。
三小时后。赵乾背着用垃圾桶铁皮自制的“吉他”,踹开排练室门;周子深独臂拎着女儿未用完的输液架,支架上绑着话筒;谭冰坐着秦老的三轮车抵达,枯瘦的手指紧攥Sd卡。没有寒暄,陈楚将《群星之上》谱子拍在桌上。总谱中央一行手写血字刺目惊心:“音不准,毋宁死。”
直播夜。林皓的帮唱嘉宾是顶流爱豆加格莱美提名歌手,舞台炫如星际战舰。投票柱状图飙升97%。主持人激情报幕:“接下来,是陈楚和他的——”大屏却陡然黑屏!导播间乱作一团:“信号被劫持!备用线路全瘫痪!”
漆黑中,一束追光劈下。陈楚立于台中央,脖颈贴着肌效贴。他身后,赵乾的铁皮吉他接上音响,电流尖啸如困兽咆哮;周子深将输液架麦克风架起,金属冷光森然;谭冰的轮椅被推至立麦前,她撕掉疗养院手环,腕上淤青刺目。
没有伴奏。陈楚沙哑的起唱如砂纸磨过耳膜:
他们砌起高墙…想封住惊雷!
赵乾暴烈扫弦!铁皮吉他迸发出金属崩裂的锐响!周子深独臂按住胸口,压抑多年的黑嗓冲破桎梏:
十年哑火…弹药早已受潮结块!
副歌降临的瞬间,谭冰猛地抓住立麦站起!瘦骨嶙峋的身体爆发出撕裂长空的怒音:
可听见地心在烧?!岩浆在找——
陈楚仰头嘶吼,声带撕裂处鲜血从肌效贴边缘渗出!三人合声如火山喷发:
——一道裂缝咆哮!
观众席炸开!前排黑衣人冲向电闸。秦老的白发身影鬼魅般闪出,枯手一拧,总闸火花四溅!全场陷入黑暗,唯有三道追光如利剑劈开虚无。黑暗中,陈楚染血的声线刺破死寂:
群星之上…没有神!
只有不肯跪的…人!
最后一句嘶吼在最高音处彻底劈裂!陈楚单膝跪地,鲜血浸透胸前衣料。死寂中,谭冰的轮椅缓缓上前,她伸出枯瘦的手,与陈楚染血的手、周子深的独臂、赵乾满是老茧的手重重交握。四人残破的手叠成一座染血的孤峰。
导播间,信号恢复的瞬间,收视率曲线如怒龙冲破天际。洪韬盯着屏幕上那四只交叠的手,对徐昌隆专线只说了一句:“天亮了,徐总。你遮不住。”
通道尽头,陈楚咳出的血在墙面拖出长长痕迹。他蘸着血,在“156”下方重重写下:楚门将启。血迹未干,如燎原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