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还在震动。
石板沉下去后，头顶的星星慢慢转动。那颗红色的星星原本对着阵法中心，现在偏了方向，最后停在前方一百步远的一片黑乎乎的地方。地面裂开几条缝，黑雾从里面冒出来，很快变成一个人影的样子。
陈默把阿渔背到平台边上，用铁链绑住她的腰，另一头拴在一根断掉的石柱上。她身体很冷，呼吸断断续续，只有耳朵后面的鳞片还闪着一点微弱的银光。
小狼站在他左边，前爪按在地上，准备动手。妖族少年退到后面，手里抓着最后一根钉子。苏弦靠着墙坐着，十根手指插进砖缝里撑住身子，嘴角又流出血来。
黑雾越来越浓。
前面传来一声低吼，脚底都能感觉到震动。雾气散开，一只大怪物走了出来。它有三只眼睛，中间那只发着红光，全身都是黑气。四条腿像柱子一样粗，爪子踩过的地方留下焦黑的痕迹。左肩下面有一道老伤，裂开着，一直没好。
陈默盯着那个伤口。
他想起之前看过的壁画——八个人围攻一个黑影，有个人拿着骨剑砍在它左肩上。那一击让黑影跪下，星图也碎了。
“那是它的弱点。”他说。
苏弦抬头看他，声音很小：“当年骨尊就是用逆命之骨伤了它。这东西怕那种气息。”
陈默没说话。他抬起右手，斩虚剑匣上的铁链自动松了一段。他把链子缠在手上，指节咔咔作响。灰白色的火焰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照亮周围。
“小狼。”他喊。
小狼立刻跑到右边，趴低身子，盯着妖兽右腿关节——那里有一块旧疤，动的时候会抽一下。
妖族少年跑到角落，在地上画了个圈，把钉子插在四个角上。这是个临时的禁制，只能拖半秒，但够用了。
苏弦双手按地，指尖渗出血。他闭上眼，低声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突然，墙上的壁画亮了一下，弹出一个拿琴的人影，转眼就没了。
妖兽动了。
中间的眼睛猛地睁开，射出一道红光。光扫过陈默刚才站的位置，石头直接化成灰，砖块炸飞。热浪扑来，陈默翻滚躲开，左臂衣袖被擦到，布料立刻烧没了。
阿渔靠在柱子边，忽然咳了一声。血从她嘴角流出，但她嘴里吐出一缕银色的气息。那气息飘向陈默，在他背后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
借着这股力，陈默跳起来踩着碎石往右冲。妖兽转身追，巨爪拍地，地面裂开五丈长。小狼趁机扑上去，咬住它后腿的老疤。妖兽怒吼，甩腿想把小狼甩飞。
妖族少年扔出钉子。钉子扎进地里，符文亮起，困住妖兽两秒。就在这瞬间，陈默已经冲到它右侧死角。
他低头看自己的拳头。铁链被体温烤得发红，骨头在皮下透出光。他知道这一拳不能退，也不能慢。
苏弦两只手掌深深插进地砖，血顺着手指流下来，浸湿地面。他还在念，声音已经哑了，可整座遗迹的墙开始轻轻震动，好像有看不见的琴声在响。
妖兽动作一顿。
第三只眼的红光乱了，像是被什么压住。陈默抓住机会，把所有力气集中在手臂。焚天骨狱烧到最猛，骨头发出噼啪声。他大吼一声，一拳砸向妖兽左肩的老伤！
拳头撕开空气。
打中的瞬间，伤口崩开，黑血喷出来。妖兽仰头尖叫，整个平台都在摇。它想挥爪反击，却僵了一下——就是这一下，陈默迅速后退，勉强躲过横扫。
小狼从地上爬起来，鼻子流血，还是死死咬住那条腿筋。妖族少年跑上来，把最后一张符贴在妖兽脚踝上。符纸燃起青火，烧得皮肉焦黑。
苏弦倒在地上，眼睛睁着，瞳孔没焦距。他的手还按着地，指尖的血连成一个古老的符号。
受伤的妖兽更疯了。中间的眼睛开始聚光，红得刺眼，明显要放大招。陈默知道不能再等。
他回头看了一眼阿渔。
她还在昏迷，胸口的龙珠微微发光，透过衣服照出来，像一盏快灭的灯。这时她嘴唇动了一下，又一道银气飞出，冲向妖兽眼睛。
虽然没打中，妖兽却眨了一下眼。
就是这一刻。
陈默再次冲上去，左手结印，右拳狠狠砸在同一位置。这次他听到了声音——骨头碎了，不是他的，是妖兽肩胛裂开的声音。
黑血像水一样喷出来。
妖兽惨叫，第三只眼的能量反冲，打向上方岩壁。轰的一声，顶上炸出一个大洞，石头掉落，灰尘弥漫。
它的身体开始解体，黑色的皮一块块脱落，变成黑雾消散。最后只剩一团黑气，中间那颗红眼还在转。
陈默站着喘气。左臂烧得很重，铁链粘在皮肉上。斩虚剑匣挂在背后，链条烫手。
小狼走到他脚边，舔了舔爪子上的伤。妖族少年走过来，看着那团红眼，轻声问：“还没完？”
苏弦靠墙坐着，慢慢抬头。他张嘴，声音几乎听不见：“骨尊……我们快到了。”
阿渔靠在柱子上，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耳后的鳞片闪了道银光，然后暗了下去。
陈默走回去解开铁链，把她重新背起来，调整好姿势。
“还能走吗？”妖族少年问苏弦。
苏弦没回答。他试着站起来，膝盖一软，又跪下。但他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向那团红眼。
红眼突然转向他们。
陈默立刻挡在阿渔前面，斩虚剑匣滑下半寸。小狼龇牙低吼，妖族少年伸手进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
红眼缓缓上升，飘向平台尽头的大门。门缝里透出紫光，和之前通道里的紫色海水颜色一样。
陈默把阿渔往上托了托。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轻轻吹在他脖子上。
他迈出一步。
地上还有裂缝，他没有绕。脚踩下去，砖块塌了，凉气从脚下冒上来。他继续走，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都踩在碎砖上。
小狼跟在左边。妖族少年扶起苏弦，两人走在后面。苏弦一条胳膊搭在少年肩上，走路不稳，但没有停下。
红眼停在门前，不动了。
门缝里的紫光开始波动，像水面一样晃。陈默离门还有三十步，就听见门内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
像心跳。
又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他停下。
阿渔在他背上轻轻咳了一声，血滴在他衣领上，慢慢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