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睁开眼睛,天刚亮。风从废墟的裂缝里吹进来,带着烧焦的味道。他坐了很久,腿有点麻,但还能动。斩虚剑就在旁边,剑柄上的血已经干了,摸起来有点涩。
他低头看自己的胸口,骨尊令还贴在皮肤上,凉凉的。昨晚那道金光和那句话,他记得很清楚,像刻在脑子里一样。他没再试着和令牌说话,他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没用。答案不在这里。
他慢慢站起来,动作很慢。肩膀上的伤又裂开了,血渗出来,湿了衣服。他没管。他走到苏弦身边,小声问:“你能走吗?”
苏弦靠在一根断掉的柱子上,手轻轻放在破琴上,点了点头。“三天。”他说,“够你找线索。”
陈默嗯了一声。他弯腰把阿渔的外衣拉好,盖住她耳朵后面的鳞片。她还在睡,呼吸很弱,但还算稳。他相信她能撑住——他必须信。
他背上剑匣,铁链蹭着肩膀,有点疼。但他早就习惯了疼。
两人走出废墟,进了荒地。眼前全是黑土,地面裂开,风吹得满地灰尘。没有树,没有水,连石头都很少。远处是沙丘,像死掉的土地。
他们走了一上午,一个人也没看到。用灵力查也查不到什么,这片地早就坏了,灵气乱成一团。骨尊令一直没反应。陈默握紧拳头,手心出汗,但他没停下。
苏弦走在后面一点,脚步还算稳,但呼吸比平时重。他的琴坏了,战斗力没恢复,现在只能勉强感觉危险。他不说话,偶尔抬手,指一下某个方向有动静。可每次都是风,或者地裂的声音。
希望越来越小。
当他们爬上一个高坡时,陈默终于看到了人。
前面沙丘顶上坐着一个老头。穿着灰色长衫,拄着竹杖,背对着他们,好像一直在等。风很大,吹得衣服乱飞,他一动不动。
陈默停下,左手悄悄按住剑柄。苏弦也停了,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轻响,像是试探。
“这个人……不在命格簿里。”苏弦低声说。
陈默没问。他知道这话的意思。有些人本不该存在,却出现了。这种人,要么早就死了,要么不是人。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稳,每一步都踩实了才迈下一步。沙地松,容易滑,他不能出错。
走近后,老头慢慢转过头。
脸很老,皱纹很多,但眼神清楚,像能看透人心。他看了陈默一眼,目光落在他胸口——骨尊令露在外面,贴着皮肤。
老头的表情变了。不是吃惊,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熟悉又难过的样子。
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认识这个?”陈默开口,声音低但清楚。
老头没回答,只说:“小子,有些名字不能提,有些路不能走。”
“我已经走了。”陈默站着没动。
“你拿着的东西,会招灾。”老头看着他,“你知道多少人因为它死了吗?”
“我知道。”陈默说,“我也差点死几次。”
老头盯着他,很久,最后摇头。“骨尊的事,太深了。你要是非查不可,可能会丢命。”
“我早就没命可丢了。”陈默平静地说,“我只想知道他是谁,做过什么,为什么要用八个骨将的命来铺路。”
老头闭上眼,再睁开时,表情变了。不再是劝,而是像认命了一样。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简,放在面前的石头上。玉简是青白色的,表面光滑,没有字也没有符。
“你要的答案,可能你承受不了。”说完,他拄起竹杖,慢慢站起来。
陈默没拦。他知道拦不住。
老头转身,一步步走下沙丘。风卷起沙子,很快盖住了他的背影。几步之后,人就不见了,像被地吞了一样。
陈默站在原地,很久没动。苏弦走过来,看着石头上的玉简。
“要拿吗?”
陈默没说话。他盯着玉简看了一会儿,才伸手,但没直接捡,先用灵力探了一下。
没毒,没陷阱,没神识。就是一块普通玉简。
他这才拿起来,有点凉。翻来翻去,两面都没字。他把玉简收进怀里,放在骨尊令旁边。
“你觉得他是谁?”苏弦问。
“不知道。”陈默说,“但他见过骨尊。”
“也可能骗你。”
“有可能。”陈默点头,“但玉简没问题。”
“问题不在玉简。”苏弦低声说,“而在你能不能接受下一个答案。如果真是骨尊说‘必须用人命铺路’,你还想查下去吗?”
陈默没回答。
他看着老头消失的方向。风还在吹,沙丘晃动。他站了很久,脚都麻了。
然后他转身,对苏弦说:“我们继续走。”
两人又出发了。天很暗,乌云压着。地面变硬了,踩上去像铁板。远处还是沙丘,一座接一座,看不到头。
陈默的手一直放在怀里,摸着玉简。他不说话,但走得比之前快了。
他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
刚才老头说“水太深”,他懂。那不是让他别碰,是告诉他——你已经在漩涡边上,再走一步,就会掉进去。
可他本来就在里面。
阿渔倒下了,苏弦快撑不住了,他自己也一身伤。他们一路打过来,不是为了听一句“别问了”。
他要真相。
哪怕真相会杀人。
风越来越大,吹得眼睛疼。他抬手挡了一下,继续走。苏弦跟在后面,一手扶琴,一手藏在袖子里,随时准备动手。
过了半个时辰,地面开始出现裂痕。不是自然裂开的,是一条条很整齐的线,像被人用刀划出来的。陈默发现了,放慢脚步。
他蹲下,手指摸过一道裂缝。边缘很锋利,明显是新留下的。他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别的异常。
“不对。”苏弦突然说。
陈默站起来。
“怎么了?”
“刚才那个老头坐的地方,没有脚印。”
陈默回头。来的路上,他们的脚印清清楚楚,深浅分明。可老头坐的那块石头周围,沙地平平整整,像没人来过。
他皱眉:“你是说……他根本没落地?”
“或者,”苏弦低声,“他根本不是走过去的。”
陈默没说话。他伸手进怀里,握住玉简。还是凉的,没反应。
但他没拿出来。
他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晚了。东西已经拿到,路也选了。不管老头是人是鬼,是敌是友,这件事,他已经接了。
他转身,继续走。
苏弦跟上。
风更大了。天更黑了。远处沙丘之间,好像有黑影在动,但看不清。陈默不理。他的目标不是这些影子。
他的目标,在更远的地方。
当他们走下一座沙丘时,陈默忽然停下。
他感到胸口不对劲。
骨尊令,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