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指紧紧抓住斩虚剑的剑柄,掌心已经被石头和血磨得看不清样子。他没有松手,一点一点把身体撑起来。膝盖砸进土里,再用力站直。他摇晃了一下,还是站起来了。
他看向苏弦。
她靠在墙角,脸色发青,嘴角有血。那把骨琴倒在她身边,七根琴弦全断了,只剩半截木头。
刚才那一声琴响还在他脑子里。那不是普通的响声,是能震碎骨头的声音。三个邪修倒下了,胸口塌了下去。他知道,这不是巧合。
对面的首领站着没动,黑袍上的血还没干。他盯着陈默,声音很低:“你真以为,还能活?”
陈默没说话。他把斩虚剑横在胸前,左手按上剑身。体内的白火快没了,只有一点点热气在身体里游。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上。
剑闪了一下光。
他闭上眼,想起苏弦弹琴的样子——手指怎么动,手腕怎么抬,每一个节奏都记得很清楚。他在心里数:一、二、三……七个音,像七条线缠在脑子里。
他睁开眼,剑尖点地。
按照记忆里的节奏,划出第一道弧线。
空气轻轻抖了一下。
没声音。
第二道落下。
地上的一块断琴片,跳了一下。
第三道剑光落下的时候,一道很细的嗡鸣从残琴里传出来,像风吹过破罐子,短又刺耳。
陈默立刻挥剑。
白火顺着剑冲出去,撞上那丝琴音。轰的一声,正面三人被炸飞,落地后不动了。
剩下的邪修往后退了一步。
首领眼神变了。
陈默不停。他继续用剑划弧,每一剑都按那个节奏来。断琴片开始震动,一根断弦悬在空中,轻轻颤了一下,自己动了一次。
声音散开。
斩虚剑横扫,剑气和声音混在一起,变成一股旋转的力量。旁边两人被打中,护体光直接碎了,人撞上断墙。
阵型裂开一个口子。
陈默马上上前两步,弯腰把苏弦背起来。铁链还连着他们两个,他拉紧链条,用嘴咬住一端,腾出两只手握剑。
他跳上断墙高处,低头看。
下面的人重新聚在一起,但没人敢先动手。琴明明坏了,可他们都明白,刚才的攻击,光靠剑做不到。
首领终于出手。
他抬手结印,十指交叉。黑雾从袖子里涌出,在头顶变成一道旋转的光柱。光越来越亮,带着呼啸声,直冲陈默后背。
陈默感觉到风不对。
他想躲,但背上有人,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光要打中他的时候,昏迷中的苏弦皱了下眉头。
那根断弦猛地一震。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音波斜着飞出,擦过黑光边缘。光柱偏了一点。
陈默立刻感觉到气流变化,往左边翻滚。黑光擦肩而过,右肩的皮肉瞬间焦黑,但没被打实。
他落地就跑,没停。
脚踩在碎石上,每走一步伤口都撕开。血顺着腿流下来,滴在地上。他不敢回头,只盯着东南方向。骨尊令贴在胸口,一直发烫,指着那边。
身后传来吼声:
“追!别让他们跑了!”
他听得清楚,但没减速。右手抓着斩虚剑,左手死死扣住苏弦的手腕,怕她掉下去。铁链接得紧紧的,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冲出石塔废墟,进了荒原。
地面从碎石变成硬土,再往后是干裂的地。风卷着沙打在他脸上,眼睛睁不开,只能眯着眼往前跑。
后面的脚步没跟上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邪修停在废墟边上,没人出来。首领站在最前面,黑袍飘着,也没追。他看着陈默的背影,很久不动,最后挥手,带着人退回雾里。
陈默喘着气,继续走。
他不知道跑了多远。肺像着了火,喉咙全是血腥味。背上的苏弦越来越重,呼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怕她死了,每隔一会儿就侧耳听她的呼吸。
还有气。
他还不能停。
天慢慢黑了,风更大了。沙尘满天,看不清路。他只能靠骨尊令的热度认方向——东南,一直往东南。
脚开始不稳。左腿一软,差点跪下。他用剑撑地,站起来,继续走。
铁链响了一声。
苏弦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陈默立刻停下。
他把苏弦放下,让她靠着一块石头,自己也坐下,大口喘气。汗和血从额头流下,糊住了眼睛。
他抬手擦掉脸上的脏东西,伸手探她的鼻子。
比之前稳了些。
他松了口气,抬头看天。
天黑了,星星还没出来。远处地平线上,有一点起伏的影子,像是山。那里就是中州禁地。
他摸了摸胸口的骨尊令。
还在发烫。
他慢慢站起来,重新背起苏弦,拉紧铁链。斩虚剑插回背后,剑柄顶着肩膀,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他迈步往前走。
风更大了,衣服哗哗响。沙子打在脸上,留下一道道小伤。他低着头,一步一步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一声很轻的嗡鸣。
来自背后的苏弦。
那根断弦,又震了一下。
这次声音更短,像是一种回应。
陈默停下脚步。
他慢慢转头,看肩上的苏弦。
她还是闭着眼,脸很白。但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微微蜷缩,好像在抓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见那把破骨琴,正夹在她背上的铁链中间。
琴裂缝里,有一点光一闪而过。
他没说话,只是把铁链拉得更紧了些。
然后继续走。
沙尘飞扬,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斩虚剑的剑尖拖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