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还抓着剑柄，剑插在地上。他弯着腰，膝盖压着碎石，没倒下，全靠这把剑撑着。骨头像被碾过一样疼，呼吸时嘴里有股血腥味。他知道不能停，动了动脚，踩稳地面。
怀里那块骨尊令还在发烫，贴着胸口的位置热乎乎的。这说明前面的通道是真的，不是假的。
他慢慢松开手，又立刻抓紧。掌心全是血和汗，手指打滑。试了三次才握紧，靠着剑一点点把自己撑起来。肩膀一用力就疼得厉害，但他还是站直了。
前面是雾，灰蒙蒙的一片，不动也不散。看不清远处，也听不到声音。他盯着那片雾，往前走了一步。
“你能走吗？”苏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很轻。
陈默没回头：“能。”
她不说话了。几秒后，传来衣服蹭石头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她也站起来了。
他们中间连着一条铁链，之前绑的，怕走丢。铁链一绷直，他就知道她跟上了。
两人慢慢往前走。雾越来越浓，走出几步就看不清对方的手和脚。陈默把剑拿在身前，剑尖离地一点，随时准备挡东西。苏弦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抱着断掉的琴，手指偶尔碰一下剩下的琴弦。
“别走太快。”她说，“雾会吃掉声音。”
陈默点头，放慢脚步。
地上是硬石头，踩上去没声音。走了一段，脚下突然一震。他马上停下，仔细听。
又震了一下，比刚才重。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住苏弦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后。刚做完这个动作，地面猛地一抖，裂开一条缝——正是他们刚才站的地方。石头翘起来，边上碎了，裂缝往两边快速蔓延，像蜘蛛网。
“躲！”他低声说。
两人跳向两边，还没站稳，左右两边的墙也开始裂开。碎石掉下来，露出后面的黑缝。缝里有东西在动，发出刮擦声，听得耳朵疼。
陈默盯着最近的一条缝，左眼突然发热。皮肤下的纹路闪了一下，眼前一下子清楚了。他看见缝里面正挤出一只粗粗的腿，表面有壳，一节一节的，像虫子的脚。
“要出来了。”他说。
话音刚落，一只前腿砸到地上，溅起碎石。第二只、第三只接连出来。整个怪物从墙里钻出大半，有三丈高。头像蝎子，嘴却分成两半，上下都是尖牙，滴着黏液。它没有眼睛，头上只有几个小坑在动，像是靠别的感觉找人。
它动了，前腿横扫，冲着陈默来。
风扑脸，陈默翻滚躲开。肩上的伤口裂开，血喷出来。他顾不上这些，落地时反手挥剑，砍中怪物关节，剑插进壳的缝隙。火星四溅，剑却被弹开，那只腿只顿了一下。
怪物转头盯住他，尾巴抬起，刺朝他咽喉扎来。
陈默仰身躲开，以插在地上的剑为支点，整个人往后滑。尾刺擦着他鼻子过去，狠狠扎进地面，发出闷响。
他刚想喘口气，旁边一股气浪冲来。抬头一看，苏弦被掀飞出去，撞上墙，滑坐在地，嘴角流出血。
“苏弦！”
她没应，手指却慢慢抬起来，按在断琴最后一根弦上。
声音炸开，短而尖，像玻璃被划破。声波扫过怪物头部，它脑袋一偏，复眼位置裂开细缝，黑浆流出来。它吼了一声，退了半步。
陈默抓住机会，拔剑冲上去。左手掌划破，血抹在剑上。斩虚剑微微震动，发出一点响。他挥剑横砍，剑气不完整，但够切入壳的薄弱处。
一条小腿被砍断，落在地上还在抽。
怪物发怒，四条腿猛蹬地，跳起来扑向陈默。速度快得看不清影子。
陈默来不及躲，只能举剑硬挡。撞击让他双脚离地，背重重撞上墙。喉咙一甜，血涌上来，他咬牙咽下去。
铁链另一头忽然绷紧。
苏弦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靠着墙，一手抓着铁链，另一手又拨了琴弦。这次声音更低，但更有穿透力，声波贴地传开，震得怪物站不稳，落地时踉跄了一下。
“它怕声音。”她声音发抖，“但我……也撑不了几次。”
陈默拄着剑站起来：“够了。”
他往前一步，故意踩碎一块石头。
声音在雾里传开，怪物立刻转向他。它趴低身子，四条腿贴地，开始绕着他们转圈。裂缝成了掩护，每次出现都在不同地方。
陈默不敢乱动。旧伤疼，脚步有点虚。他集中精神感受地面震动，判断它下一步在哪。
左边。
他猛地转身，挥剑横劈。
怪物果然从左边裂缝跳出来，前腿横扫落空，脖子被剑气扫中，壳裂了一道深口子。它吼一声，翻滚后退。
同时，苏弦弹琴攻击，声音集中轰向头部。这次怪物有了防备，用前腿挡住脸，只受了点擦伤。
但它没马上进攻。
而是蹲在雾里，腿缩着，像在等时机。
陈默喘着气，剑垂下，尖点地。他知道这只是逼退，不是结束。
苏弦靠在墙上，手指还在断弦上轻轻碰。她闭着眼，像在听地下的动静。
“它还会来。”她说。
“我知道。”
“你还能动？”
“能。”
她睁开眼：“那就别让它先出手。”
陈默点头。他举起剑，不再躲，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通道中间。
铁链绷直，苏弦也被拉着向前。她没反抗，慢慢走到他背后半步的位置。
怪物藏在雾里，不动。
陈默忽然抬脚，用力踩下去。
震动传进地下。
几乎同一时间，苏弦手指一压，琴弦嗡地响了。
声音和震动在地下碰在一起，产生共振。怪物藏身的裂缝边开始碎裂，石头不断掉落。
它被迫出来，从右边跳出来，直扑陈默。
陈默早有准备，侧身躲开，反手削剑，砍断它一条小腿。苏弦同时弹琴，声波打中头部侧面，让它动作一顿。
两人配合得很好，不停手。陈默立刻上前一步，引它追；苏弦趁机调整位置，背靠墙，确保不会被分开。
怪物节奏被打乱，开始吼叫，四条腿不停拍地，制造震动干扰。雾更浓了，只能看清一步远。
陈默左眼骨纹又闪。他忍着痛，加快反应。每一下传到脚底的震动，他都能分清真假。
“右边。”他低声说。
苏弦没问，手指已经搭上琴弦。
怪物果然从右前方扑来，尾刺直扎。
陈默不退反进，冲向一边，剑贴地横扫，砍中它的支撑腿。苏弦同时弹琴，声波轰向头部。
怪物惨叫，连连后退，跌进浓雾。
但他们没追。
陈默拄着剑站着，呼吸很重。血从肩膀、手掌、肋下不断流出，衣服全湿了。他靠着墙慢慢坐下，剑还握在手里。
苏弦也跪坐地上，断琴放在膝盖上，手指松开了弦。
雾还在翻滚，通道深处一片安静。
他们都明白，怪物没走。
它在等。
等他们没力气反抗。
陈默低头看怀里的骨尊令。令牌还在发烫，热度透过衣服传到皮肤。通道没断，路还在。
他慢慢伸手握住剑柄，准备再站起来。
苏弦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胳膊。
“等等。”她说。
他停下。
她的手指微微抖，贴在墙上，像在感觉什么。
“它不是一只。”她说。
地面开始震动。
不止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