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绾掌心的截脉水还在泛光，那点液体像露珠一样挂在指尖，迟迟没有落下。齐昭坐在地上，肩头火辣辣地疼，但他没去碰。他盯着地面，明心眼顺着裂缝往下探，看到那根金丝已经断了，红光退得干干净净。
“线断了。”他开口，声音有点哑，但很稳，“他们不知道我们在哪。”
没人说话。阿蛮蹲在老姜头旁边，耳朵微微抖着，像是在听什么。老姜头拄着拐，眉头没松开，目光落在齐昭肩上。楚绾慢慢收回手，把残留的药液抹在袖口上，动作很轻。
齐昭撑着地面站起来，药囊晃了晃。他伸手扶了扶，从里面摸出一小包止血粉，撕开外皮，撒在伤口上。皮肤一紧，疼得他吸了口气，但他没停下，重新系好带子。
“现在怎么办？”阿蛮终于开口，声音有点急，“那个黑脸人说五岳之心才是关键，可我们连路在哪都不知道。”
老姜头看了她一眼：“别慌。先理清楚眼前的事。”
楚绾走到悬浮石前，低头看底座。刚才洒出去的截脉水已经干了，留下一圈浅色痕迹。石头不再震动，裂纹也恢复了原本的节奏，缓慢开合。
“这东西不会再传消息了。”齐昭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基座边缘，“刚才那一下是反噬，不是阵法本身的力量。它只是个中转站，真正的源头不在这里。”
老姜头点点头：“那就说明，我们还有时间。”
齐昭站起身，环视三人。他闭上眼，明心眼缓缓开启。视野里，老姜头身上浮起一道微黄的光，不刺眼，却一直亮着，像灶台里没熄的炭火。阿蛮站在角落，银毛贴着脸颊，她体内有一团白光盘旋，跳动得很急，但方向始终没变。楚绾背对着他，青衫下摆轻轻晃动，剑意还残留在周围，可那冷蓝色的光里，混进了一丝暖金。
他睁开眼，笑了。
“师父，阿蛮，楚姑娘。”他搓了搓手，“我看见你们心里的光了。一点都不乱，很亮。”
三人都转过头。
老姜头哼了一声：“又胡说八道。”
阿蛮皱眉：“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只有楚绾没说话。她看着齐昭，眼神慢慢变了，不像刚才那么冷。
齐昭指着老姜头：“您从七岁就开始带我，骂我笨，可每次我煎错药，您都偷偷改方子。您怕我们出事，可从来没说过让我们回去。”
他又看向阿蛮：“你救过师父，背着他在山里跑了一夜。你说你不怕死，其实你怕。你怕再被人丢下。”
最后，他看向楚绾：“你总说自己是来查真相的，可你早就不是一个人在走了。你挡在我前面的时候，不是为了任务，是为了不让事情重演。”
楚绾的手指动了动。
“我不是多厉害的人。”齐昭说，“我不会飞，打不过那些穿黑袍的，连走路都比别人慢半拍。但我看得见你们心里的东西。你们不想退，也没打算躲。这就够了。”
阿蛮忽然咧嘴一笑：“你还记得上次我说果子留给你？这次我也带，但你不许再分给别人。”
老姜头瞪她：“这时候说这个？”
“我说真的！”阿蛮瞪回去，“他老把好吃的给别人，自己啃干饼。”
齐昭挠了挠头：“那下次我留着。”
楚绾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她抬头看齐昭：“你说得对。我不是一个人。”
齐昭点头：“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话音刚落，阿蛮耳朵突然一竖，整个人僵住。
“等等。”她转身面向石门上方的裂缝，“有动静。”
“什么动静？”老姜头问。
“地脉的气息。”阿蛮眯起眼，“很弱，但……和狼族古谣里唱的一样。通往五岳之门的路上，会有风从地下吹出来，带着铁锈味和石头烧过的味道。”
齐昭立刻用明心眼往裂缝里扫。他没闻到味道，但他看到一丝极淡的气流在流动，颜色偏灰，夹着一点点金边，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是真的。”他说，“那里有通道。”
老姜头走过去，把手贴在岩壁上。片刻后，他点头：“地层走向变了。这条缝，通向深处。”
楚绾走近裂缝边缘，冷蓝星力在指尖绕了一圈，随即散去。她没出手试探，只是静静看着。
“如果这是唯一的路，那就走。”她说。
“可你怎么知道它通向五岳之心？”阿蛮问。
“我不确定。”楚绾说，“但我知道，那是我该去的地方。”
齐昭走到她身边，抬头看裂缝。很高，顶部被阴影盖住，看不清有多深。他伸手摸了摸玉佩，那上面的刻痕和楚绾胸前的金纹形状一样。这事他没提过，也不打算说破。
“那就准备出发。”他说，“我药囊里还有三包驱寒散，两包止痛粉，够用一阵。”
老姜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引路香只剩这一包了。点燃它，能帮我们避开塌陷区。”
阿蛮从腰间解下一个皮袋：“我带了干粮，还有火石。”
楚绾没说话，只是把剑重新挂回腰侧，拉了拉袖口。
四人站在一起，谁也没动。
齐昭看了看大家，忽然觉得肩膀没那么疼了。他搓了搓手，耳尖有点红：“说实话，我有点怕。但更怕的是，如果我们不去，以后有人会像我小时候那样，躺在药铺门口，没人管。”
老姜头拍了他一下：“少废话，走就完了。”
阿蛮第一个迈步，踩上碎石堆往裂缝爬。老姜头跟在后面，拐杖敲在石头上，声音很稳。楚绾正要动身，齐昭叫住她。
“楚姑娘。”
她回头。
“路上别总挡在最前面。”他说，“咱们是一个团队，轮得到我顶一次。”
楚绾看了他一会儿，点头：“好。”
齐昭笑了笑，转身去捡地上的药囊。他弯腰时，眼角扫到地面——那条断裂的金丝末端，正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愣住。
再仔细看，又没了动静。
他直起身，没说话，只是把药囊系得更紧了些。
阿蛮已经在上方喊：“快点！这里有台阶！”
老姜头扶着岩壁往上走，脚步没停。楚绾抬脚踏上第一级石阶，身影被上方漏下的光照了一半。
齐昭最后看了一眼悬浮石。它还在跳，节奏平稳，像一颗安静的心脏。
他迈步跟上。
裂缝里的风忽然大了些，吹起他的衣角。他伸手按住，继续往上爬。
石阶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齐昭走在中间，前面是楚绾的背影，后面是老姜头的拐杖声。阿蛮在最前面带路，脚步很快。
爬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前方豁然开阔。一道倾斜的隧道出现在眼前，岩壁上有古老刻痕，歪歪扭扭，像是某种标记。
阿蛮停下脚步，鼻子动了动：“就是这股味。”
老姜头喘了口气：“没错，地脉主道。”
楚绾抬手，指尖划过墙上的刻痕：“这些符号……是封印术的变体。”
齐昭靠在墙上，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用明心眼扫了一圈，发现隧道深处有微弱的光流在移动，方向明确，一路向下。
“这条路能通到五岳之心。”他说。
没人回应。
因为就在这一刻，楚绾突然抬手，按住了胸口。
她脸色一白，身体晃了一下。
齐昭立刻上前扶住她：“怎么了？”
楚绾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正渗出一点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