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右臂上的那道暗痕,呼吸放慢。它还在动,像一条细小的虫子在皮下爬行。刚才那一口血喷出来后,我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毒素不是死物,它会躲,会反击,甚至能顺着我的灵力流动路线绕开封锁。
不能再用强压的方式逼它现身了。
我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按住肩井穴,重新凝聚一道极细的灵力,沿着经脉外缘缓缓探入。这一次我不再试图驱赶,只是试探它的反应。灵力如丝线般贴着经壁滑行,避开了主脉中央的区域。
那股黑气似乎察觉不到威胁,游动的速度稍稍放缓。
有用。
我记得在丹香阁翻过一本残卷,上面提过一种“寄灵蛊”,靠吸收宿主灵力存活,一旦感知到压迫就会激发生命本能反扑。这种毒不伤人于一时,而是慢慢耗尽修行者的根基,最后让身体变成空壳。
眼下这东西,很可能就是这类禁术所种。
我收回探查的灵力,闭眼调息。体内的灵力已经有些紊乱,刚才强行封锁加上回溯消耗过大,现在每运转一圈都带着滞涩感。我必须节省力气,不能让自己陷入彻底虚弱的状态。
片刻后,我再次睁眼,掌心朝上,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寒晶石。这是早年在北域历练时得来的,能凝结寒气,压制火性灵力暴动。虽然不确定对这毒有没有用,但值得一试。
我把寒晶石贴在小臂内侧,靠近那道蛇形印记的位置。
冰冷的触感立刻传来,皮肤表面起了一层细栗。寒气顺着穴位渗入,我控制着让它缓慢扩散,形成一个低温区,将毒素活动的范围圈在里面。
起初几息,一切正常。
那黑气果然减缓了移动速度,蜷缩在寒区内不动。
我以为有效,正准备加大寒气输出,突然间,那印记猛地一颤。
不是退缩,而是膨胀。
原本只有发丝粗细的痕迹瞬间变宽,颜色由褐转黑,仿佛吸饱了血的虫子。紧接着,一股尖锐的刺痛从经脉深处炸开,直冲脑门。
我咬牙撑住,手却没松开寒晶石。
错了。它不是怕冷,是在等这个机会。
寒气限制了周围灵力流动,反倒给它腾出了通道。趁着我注意力集中在封锁区,它竟从另一条偏脉绕出,直奔心口方向而去。
我立刻切断灵力供应,同时催动全身残余力量,在胸腹间筑起三道屏障。可毕竟先前损耗太多,第三道屏障刚成型就出现裂隙。
黑气穿过裂隙的瞬间,我眼前一黑。
胸口像是被铁锤砸中,整个人向后仰去,撞在石壁上才停下。喉咙一甜,又是一口血涌上来,这次我没忍住,直接咳了出来。
地砖上溅开一片暗红。
我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手指颤抖着抹去嘴角的血。呼吸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都能感觉到肋骨间的压迫感。那东西已经深入躯干,虽暂时停在胃脘附近,但随时可能继续上行。
不能再试了。
至少现在不行。
我喘了几口气,伸手把寒晶石扔进储物戒。额角全是冷汗,握拳时指节发白。这具身体比想象中更脆弱,而系统依旧沉默,玉佩也只是微微震颤,没有任何提示出现。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指尖发青,血脉隐隐泛紫。若再强行排毒,恐怕连基本的灵力运转都无法维持。到时候别说隐藏伤情,连站都站不稳。
得等。
等灵力恢复一些,等找到更稳妥的办法。
我扶着墙想站起来,膝盖刚用力,一阵剧痛从腹部窜上来,差点让我跪下去。只能作罢,重新靠回角落。
外面很静。
这座居所设了结界,平时没人敢靠近。只要我不发出动静,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异常。
可我刚喘匀一口气,耳边就响起了脚步声。
不是错觉。
有人走到了门外。
下一秒,门被推开。
南宫璃站在门口,一身素白长裙,手里握着冰晶法杖。她目光扫过地面的血迹,又落在我脸上,眼神立刻沉了下来。
我没有说话。
她快步走近,在我面前蹲下,伸手就要探我的脉门。
我侧手避开。“没事,练功岔气了。”
她没理我,直接抬手释放精神力。
淡蓝色的光晕从她掌心溢出,轻轻覆上我的手腕。我没有阻止。知道就算躲,她也能看出端倪。
几息之后,她收回手,声音很冷:“你体内的东西,不是岔气。”
我张了张嘴,没解释。
她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简,指尖在上面划过,低声念了一句咒语。玉简表面浮现出几道波动纹路,像是在记录什么。
“我不问你什么时候中的招。”她看着玉简,语气平静,“但现在,你得听我的。”
她说完,走到桌边坐下,开始翻查随身携带的资料。一页页丹方、符箓记录摊开在桌上,她逐条对照,眉头始终没松开。
我坐在原地,看着她背影。
烛光映在她肩头,发丝垂落一侧。她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露出担忧的表情,可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我——她不会让我一个人扛。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能说太多。
但现在我知道,这件事已经不再只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
她翻到某一页时停了下来,指尖点在一行字上。“这种毒素……如果真是活体寄生类,常规解法只会刺激它加速侵蚀。”她抬头看我,“唯一可能有效的办法,是找到施术者的气息源头,逆向切断联系。”
我点头。“但我接触那人时,他已经被凌霄制住,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信物或标记。”
“那就查他之前的行动轨迹。”她说,“谁安排他进入宴会?他在宗门内有没有接应者?这些线索,必须尽快挖出来。”
我靠在墙上,声音低了些:“我不想让更多人卷进来。”
她转过头,目光直视我。“那你打算一个人等到毒发身亡?”
我没有回答。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半蹲下来,与我平视。“萧烬,你不是孤身一人。别总想着自己扛下所有事。”
她的声音不大,却说得坚决。
我看着她的眼睛,终于开口:“我不想连累你。”
“你现在做的事,就是在连累我。”她淡淡地说,“因为你倒下,我才真正麻烦。”
我愣住。
她收回视线,重新站起,拿起玉简继续记录。“我会查下去。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别再擅自尝试排毒。你的身体撑不住第二次反噬。”
我握紧了拳,指甲陷进掌心。
她是对的。我也知道这样冒险不对。可我不敢停下。只要这毒还在体内一天,我就随时可能成为敌人的突破口。
她见我不语,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桌上资料收好,转身走向门口。
“我会让人送些安神汤来。”她停在门前,背对着我,“至少让你今晚能睡一会儿。”
门关上了。
我独自坐在密室里,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手臂上的痛感仍在,一下一下地抽着。我抬起手,看到皮肤下的黑痕安静了下来,像是蛰伏,又像是在等待。
窗外月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那本翻开的丹方上。
纸页边缘,有一滴血正缓缓滑落,滴在字迹中央,晕开一团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