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午后日头正盛，却被徐徐清风拂去了燥热。乃蛮部营地中央的大毡帐内，早已铺好了厚厚的羊毛毯，各部落首领按位次围坐，桌上摆着奶茶、奶干与风干肉，气氛却比昨日礼物交换时多了几分凝重——今日要商议的，是关乎草原联盟与商道存亡的核心议题：安全防卫与贸易关税。
沈砚秋坐在主位旁，身旁是顾长风，两人面前铺着一张折叠整齐的麻纸，上面用炭笔写着拟好的谈判要点。巴图鲁作为联盟首领，率先站起身，手里拿着那卷签好章程的羊皮纸，沉声道：“各位族长，今日请大家来，是要敲定两件大事。一是商道的安全防卫，二是贸易的关税规矩。这两件事办好了，商道才能长久，咱们各部落才能安稳得好处；办不好，别说贸易，恐怕影沙盟的余孽和外围盗匪还会来捣乱。”
话音刚落，蔑儿乞部的莫顿族长便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愧疚与急切：“巴图鲁首领说得对！之前我被人挑唆，差点坏了大事，如今深知安全的重要性。只是我部刚经历折腾，人手不足，若是巡逻队要派五人，怕是难以支撑，能不能少派两人？”
他话音刚落，几个小部落的首领也纷纷附和：“是啊，我们部落人少，平时还要放牧打猎，派五个实在吃力。”“若是派出去的人多了，部落里的牛羊都没人看管，怕是会被野狼偷袭。”
沈砚秋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缓缓开口：“各位族长的难处我明白。巡逻队的人数不必强求一致，咱们按部落规模来定：克烈部、汪古部、乃蛮部各出五人；蔑儿乞部刚归附，暂出三人；像塔娜首领这样的中等部落出两人；最小的部落出一人即可。这样既能组成足够的巡逻力量，也不会给各部落添太重负担。”
众人闻言，神色顿时舒缓不少。莫顿连忙起身道谢：“多谢沈首领体谅！我部定会选最精锐的牧民加入巡逻队，绝不敢懈怠！”
“光有人手还不够，得有章法。”阿罗憾这时从帐外走进来，他刚带着护卫巡查完营地周边，腰间的弯刀还带着草原的风尘，“我提议将商道分为三段：东段由克烈部和蔑儿乞部负责，中段由汪古部和乃蛮部负责，西段靠近天山山口，由商队护卫和山民部落联合负责。每段设三个岗哨，岗哨之间用烽烟传信，一旦发现异常，半个时辰内就能传遍整条商道。”
他一边说，一边让伙计拿来一块木炭，在地上画了商道路线图，标注出岗哨的位置：“每个岗哨配两匹快马，巡逻队每日往返一次，遇到小股盗匪直接处置，遇到大股敌人就点燃烽烟，附近部落和驿站立刻出兵支援。另外，商队出行时，每个商队配三名联盟巡逻兵，既能引路，也能应对突发状况。”
塔娜首领闻言点头：“这个法子好！分段负责，咱们各司其职，也不会乱了章法。只是岗哨的粮草和帐篷，该由谁来准备？”
“岗哨的物资由联盟公共收益和商队共同承担。”罗衣适时开口，手里拿着一本账目，“上次商队贸易的净收益里，咱们留了两成作为联盟公产，足够购置岗哨的帐篷、粮草和火把。商队则负责提供岗哨所需的铁器和药品，顾先生的医疗站也会定期给岗哨送外伤药和预防风寒的草药。”
顾长风补充道：“我会让医疗站的学徒教巡逻队一些急救法子，比如止血、包扎、处理中暑，这样他们在野外遇到意外也能自救。另外，岗哨附近若是有水源，我会教他们用明矾净化，避免喝生水生病。”
安全议题的大框架定了下来，众人又细聊了岗哨轮换、烽烟信号的区分（盗匪用黑烟、外敌用白烟、求救用红蓝烟）、巡逻队的奖惩制度等细节，没再出现太大分歧。巴图鲁将众人的意见一一记在羊皮纸上，确认无误后，看向沈砚秋：“沈首领，安全的事差不多定了，接下来该说说关税的事了。”
一提关税，帐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沈砚秋身上。关税关乎各部落的直接收益，既怕定高了让商队不愿来，又怕定低了部落得不到实惠，难怪众人都格外谨慎。
沈砚秋拿起桌上的麻纸，缓缓念道：“关于关税，我有三个提议。第一，关税种类：分为‘过境税’和‘交易税’。过境税是商队从商道经过时缴纳的，按商队货物价值的一成缴纳；交易税是各部落与商队交易时缴纳的，按交易额的半成缴纳，由买卖双方各承担一半。”
“一成会不会太高了？”一个小部落首领小声问道，“若是商队觉得不划算，转而走别的路，咱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这个比例不高。”沈砚秋笑着解释，“以前商队走沙漠商道，要给沙匪交三成的‘买路钱’，还常被抢货物。咱们的商道安全有保障，还有驿站补给，一成的过境税，商队只会觉得划算。而且这一成里，七成归负责该段商道的部落，三成归入联盟公产，用来维护岗哨和应急，对各部落都公平。”
众人算了算，负责东段的克烈部和蔑儿乞部，若是每月有三队商队经过，按每队货物价值百两算，就能分到二十一两，比放牧打猎挣得还多，顿时都动了心。明安族长点头道：“这个比例合理！安全有保障，商队自然愿意来，咱们也能稳定得收益，就按这个来。”
“第二，关税的缴纳方式。”沈砚秋继续念道，“商队可以用银两缴纳，也可以用货物抵扣，比如绸缎、茶叶、铁器等，按市价折算。各部落缴纳的交易税，也可以用皮毛、牛羊、药材抵扣，这样更符合草原的实际情况。”
阿勒坦族长眼前一亮：“用货物抵扣好！咱们部落缺茶叶，下次交易时，就用羊皮抵扣交易税，正好能换些茶叶回去，省得再凑银两。”
“第三，关税的管理。”沈砚秋看向罗衣，“由罗衣负责登记所有商队的货物信息和关税缴纳情况，每月底向联盟各部落公示账目，确保每一笔钱和货物都清清楚楚，绝不私吞。若是有人对账目有疑问，可以随时核对，发现问题，从严处置。”
罗衣站起身，郑重抱拳道：“各位族长放心，我定会管好账目，每一笔收支都记录在案，每月准时公示，绝不敢有半点差池。”她做事向来细致严谨，之前物资分配和贸易账目从未出过差错，众人对她都颇为信任，闻言纷纷点头认可。
就在关税议题即将敲定之际，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巡逻兵掀帘而入，神色慌张地禀报道：“巴图鲁首领，沈首领！东边岗哨传来消息，发现一队不明身份的人马，约莫二十人，骑着马，背着弓箭，正朝着商道的方向移动，形迹可疑！”
帐内众人顿时神色一紧，莫顿猛地站起身，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难道是影沙盟的人又回来了？我这就带人去看看！”
“别急。”沈砚秋按住他，对秦十三道，“你带两个斥候，快马去东边探查，弄清楚对方的身份，是盗匪、影沙盟余孽，还是别的部落的人，速去速回！”
秦十三应声而去，阿罗憾也立刻起身：“我去召集商队护卫和附近的巡逻兵，在营地东侧集结待命，若是对方真的来者不善，也好及时应对。”
顾长风也跟着起身，对沈砚秋道：“我去医疗站准备急救物资，若是有伤员，也好能及时救治。”
帐内瞬间忙碌起来，各部落首领也纷纷起身，招呼带来的牧民准备应对。巴图鲁走到沈砚秋身边，沉声道：“沈首领，若是真的是盗匪，咱们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试试巡逻队和烽烟信号好不好用，也让各部落看看联盟的力量！”
沈砚秋点头：“没错，正好检验一下咱们刚才定下的安全方案。你去协调各部落的人手，按分段负责的法子，让东段的巡逻兵先牵制住对方，中段的人马随后支援，咱们在营地坐镇指挥。”
不多时，帐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阿罗憾已经集结好了护卫和巡逻兵，个个手持弯刀，身背弓箭，神色肃穆地等候命令。顾长风也带着学徒，背着药箱来到帐外，将药箱放在指定位置，随时准备救治伤员。
约莫半个时辰后，远处传来一阵烽烟，黑烟袅袅升起——是东段岗哨发出的“发现盗匪”信号。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秦十三的身影出现在草原尽头，他快马疾驰，翻身下马后立刻冲进大毡帐：“公子，巴图鲁首领！是一群草原外围的盗匪，想趁着商道刚开通，来抢些货物，他们不知道咱们有巡逻队，已经被东段的巡逻兵拦在盐碱地西侧了！”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巴图鲁哈哈大笑：“好！来得正好！阿罗憾，你带二十人，联合东段的巡逻兵，把这些盗匪拿下，不用赶尽杀绝，抓几个活口，也好杀鸡儆猴！”
“是！”阿罗憾领命，带着护卫疾驰而去。帐内的紧张气氛散去，各部落首领脸上露出笑意，塔娜首领笑着道：“沈首领定的岗哨和烽烟法子真管用！若是以前，盗匪都冲到部落门口了咱们才知道，现在隔着老远就能防备。”
“这只是开始。”沈砚秋笑着道，“等巡逻队的机制理顺了，再加上各部落联合防御，别说这些小股盗匪，就是大股敌人也不敢轻易来犯。”
顾长风这时端来一碗奶茶，递给沈砚秋：“看来安全议题定得及时，正好派上了用场。等会儿盗匪拿下了，咱们再把关税的细节敲定，今日就能把两件大事都办好。”
沈砚秋接过奶茶，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眼中带着暖意：“好，等阿罗憾回来，咱们就收尾。”
又过了一个时辰，远处传来马蹄声和欢呼声，阿罗憾带着护卫回来了，身后押着五个被绑着的盗匪，个个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巴图鲁首领，沈首领！这些盗匪都拿下了，一共二十人，跑了几个，抓了五个活口，还缴获了些弓箭和马匹。”阿罗憾抱拳道。
巴图鲁走到盗匪面前，厉声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竟敢来抢商道货物，可知这是草原联盟的地盘？”
盗匪头目吓得浑身发抖，连忙道：“我们是从东边沙漠过来的，听说这里开通了新商道，想着能抢点东西，不知道有联盟……我们再也不敢了，求你们饶了我们吧！”
沈砚秋看着盗匪，沉声道：“今日饶你们一命，但要给你们个教训。把他们交给莫顿族长，让他们在蔑儿乞部的牧场干活一个月，也算弥补之前的过错。以后若是再敢来骚扰商道，定斩不饶！”
莫顿领命，让人把盗匪带下去。经此一事，各部落首领对安全方案更加信服，再商议关税细节时，都极为顺利。众人最终敲定：过境税按货物价值一成缴纳，分三成入公产、七成归路段部落；交易税按交易额半成，买卖双方各担一半，全部归入公产，用于医疗、岗哨和灾年救济；关税每月公示一次，由巴图鲁、明安和罗衣共同监管。
所有议题敲定后，沈砚秋让人将安全方案和关税规矩抄录下来，与之前的联盟章程订在一起，各部落首领再次签字确认。巴图鲁将装订好的章程举过头顶，高声道：“从今日起，草原联盟安全方案与关税规矩正式生效！愿咱们各部落同心协力，守好商道，共享太平！”
“同心协力，守好商道！”众人齐声呐喊，声音洪亮，冲出毡帐，回荡在辽阔的草原上。
夕阳西下，将众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各部落首领陆续告辞，带着敲定的章程和满心的信心返回部落。沈砚秋和顾长风并肩站在毡帐外，看着首领们远去的背影，又望向商道的方向，那里的岗哨已经升起了炊烟，巡逻队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终于把最关键的两件事定下来了。”顾长风轻声道，晚风拂起他的衣袖，与沈砚秋的衣袖轻轻相触，“以后商道安全有了保障，关税也有了规矩，再也不用担心乱了章法。”
沈砚秋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而温柔：“是啊，根基已经打稳了。接下来，咱们就能安心扩建医疗站，让罗衣筹备下次贸易，再等着阿罗憾从高昌回来。这条商道，定会如咱们所愿，驼铃声不断，情谊传千里。”
草原的风带着青草与奶茶的香气，远处的毡帐亮起了灯火，与天边的晚霞交相辉映。安全与关税的议题尘埃落定，如同给新商道装上了两道坚实的护栏，守护着往来的商队与草原的安宁，也让沈砚秋与顾长风开拓商道的初心，愈发清晰地照进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