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田埂上。一行人刚走出村口不远,沈青忽然停住脚步,压低声音道:“不对劲,屏住声息。”
林晚与春桃立刻警觉起来,将小石头护在中间。晚风里除了虫鸣,隐约夹杂着衣袂破空的轻响,从两侧的树林里传来,越来越近。
“是冲我们来的。”沈青迅速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这是他藏在行囊里的防身武器,“你们跟着我,往东边的矮树丛跑,那里地形复杂,容易藏身。”
话音未落,几道黑影已从树后窜出,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刀,直扑春桃姐弟而来。为首的汉子目露凶光:“抓住那丫头和小的,主子有赏!”
“休想!”沈青挥刀迎上去,动作利落,显然受过专业的武艺训练。他虽腿伤未愈,身手却依旧矫健,短刀在夜色里划出冷光,逼得刺客连连后退。
林晚与春桃拉着小石头,趁乱往东边跑。春桃对这一带的地形早已摸清,拉着他们钻进一片茂密的酸枣林,枝条勾住衣服,刺痛皮肤也顾不上了。
“姐,我怕……”小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怕,有姐姐在。”春桃紧紧攥着他的手,回头看向打斗的方向,火光不知何时燃起,映得半边天通红,隐约传来兵刃碰撞的脆响。
林晚捡起几块拳头大的石头,沉声道:“我们不能一直躲着,得想办法帮沈先生。”她记得这片林子东侧有处陡坡,下面是条干涸的河沟,或许能设个陷阱。
正说着,两个刺客追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小贱人,跑啊!”
春桃将小石头往树后一推:“你先躲着,千万别出来!”转身捡起一根粗壮的树枝,与林晚背靠背站着。
刺客狞笑着扑上来,林晚瞅准时机,将手里的石头狠狠砸向为首那人的膝盖,那人痛呼一声,踉跄着倒地。春桃趁机用树枝横扫,抽中另一人的脸,打得他鼻血直流。
可刺客毕竟有刀,很快就缓过劲来,举刀便砍。林晚拉着春桃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被逼到死角,忽然听见一声惨叫——追来的刺客被一支飞箭射穿了肩膀,倒在地上挣扎。
沈青的身影出现在林边,手里握着一把弓,脸色苍白,显然刚才的打斗牵动了伤口。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人,却穿着与刺客不同的服饰,动作迅捷地解决了剩下的追兵。
“快走!”沈青喘着气,额上渗着冷汗,“他们还有援兵!”
一行人不敢耽搁,跟着沈青的两个手下往河沟方向跑。跑到陡坡边,沈青的手下先跳下去探查,确认安全后才让他们跟上。河沟里堆满了枯枝败叶,正好藏身。
躲在沟里,能听见上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刺客们显然在四处搜寻。沈青靠在土壁上,捂着受伤的腿,低声对那两个手下道:“发信号,让外围的人过来支援。”
其中一人立刻从怀里摸出个信号筒,点燃后,一道红光直冲天际,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春桃看着沈青渗血的裤腿,急得眼眶发红:“都怪我们……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们,你也不会……”
“不关你们的事。”沈青摆摆手,声音虽弱却很坚定,“这些人是冲着账册来的,就算没有你们,他们也会找到我。倒是你们,明明可以不管这事,却……”
“我们不是不管。”林晚打断他,“春桃姐弟是我的家人,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沈青看着她,月光从沟顶的缝隙漏下来,照在她脸上,眼神清亮,没有丝毫畏惧。他忽然想起京城里那些锦衣玉食的女子,个个端庄得体,却从未见过这般在危难里也挺直腰杆的模样,像田埂上的野草,看着柔弱,实则韧劲十足。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上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夹杂着惨叫和兵器碰撞声,持续了约莫一刻钟,才渐渐平息。沈青的一个手下爬上去探查,很快回来禀报:“殿下,刺客已被肃清,带头的活抓了一个。”
“殿下?”林晚与春桃同时愣住,看向沈青。
沈青沉默片刻,苦笑道:“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们了。我本名赵衡,是当朝太子。此次微服私访,正是为了彻查私盐一案,没想到会牵连出这么多事。”
林晚与春桃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们救的,竟然是太子?
赵衡看着她们震惊的模样,继续道:“主簿大人是难得的清官,我定会查明真相,还他清白。只是委屈你们了,被卷入这凶险之事。”
春桃反应过来,拉着小石头就要下跪:“民女不知是殿下,多有冒犯……”
“不必多礼。”赵衡拦住她,“在这里,我只是沈青。”
正说着,上面传来动静,赵衡的手下探进头来:“殿下,可以上去了。”
爬上河沟,只见地上躺着十几具刺客的尸体,赵衡的人正在清理现场。为首的刺客被捆着,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赵衡走到他面前,声音冰冷:“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刺客咬着牙不说话,赵衡的手下拿出一块令牌,在他眼前一晃,刺客的脸色骤变,显然认出了令牌的来历。
“是……是盐商王老虎,还有……还有县里的李县令……”刺客哆哆嗦嗦地交代,“他们说,只要杀了那对姐弟,抢回账册,就能保我们平安……”
赵衡冷哼一声:“看来他们的手,伸得比我想的还长。”他示意手下将刺客带走,“严加审问,把牵连的人都揪出来。”
处理完现场,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赵衡看着林晚和春桃,眼里满是歉意:“让你们受惊吓了。此地不宜久留,我派人先送你们回村,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再去接你们和主簿大人团聚。”
林晚摇摇头:“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烦殿下。只是村里怕是不安全了,我们得带着奶先去镇上避避。”
赵衡点头:“也好。我会安排人暗中保护你们,等风声过了再回来。”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给林晚,“拿着这个,若有难处,去镇上的‘德昌号’找掌柜,他会帮你们。”
林晚接过玉佩,触手温润,知道这是极贵重的东西,却没有推辞——此刻的她们,确实需要这样的保障。
告别赵衡,林晚和春桃带着小石头往村里赶。路上,春桃忽然道:“真没想到,沈先生竟然是太子……”
“不管他是谁,都是帮我们的人。”林晚看着东方渐亮的天色,“等这事了了,我们还回田埂上种庄稼,过咱们的日子。”
春桃用力点头,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回到村里,周婆子正急得团团转,见她们平安回来,一把拉过小石头,眼泪直流。林晚简单说了情况,周婆子虽害怕,却也镇定下来:“听你的,咱这就收拾东西去镇上。”
收拾好简单的行囊,带上最重要的粮食和药,一行人锁好院门,往镇上走去。田埂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带着清晨的凉意,却也透着清新的泥土香。
林晚回头望了一眼自家的院子,虽然简陋,却承载了她重生后的所有温暖。她知道,等风波平息,她们一定会回来,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种出属于自己的安稳日子。
至于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终将像田埂上的脚印,被雨水冲刷,被风沙掩埋,只留下成长的印记,和对未来的笃定。